“所以段景蘅能够统领你们,是因为他世子的身份?”
    丹琴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宴蓉更加疑惑了:“那是?”
    丹琴犹豫了一阵,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想着对方是世子妃,是主子心尖尖儿上的人,应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在心里面组织了一阵语言,便道:“景王是因为军功才被册封了王爷,是异姓王,按照大豫朝的律法,世子只是承爵,并无实权。”
    说句大不敬的话,除了身份尊贵点,在朝廷中真正的权力可能还不如一个从三品官员。
    这点宴蓉能够理解。
    毕竟那病秧子段景蘅在世人眼中真就是个绣花枕头,除了脸好看点之外一无是处。
    倘若不是为圣上暗中谋划的那些事,让宴蓉知道他其实暗中有自己的势力,在外人眼里看来确实没有什么权力。
    “那你们为何听命于他?”宴蓉还是很好奇这个问题。
    既然决定开了口,丹琴便也就不隐瞒了,却只说了两个字,极为简洁:“过关。”
    “什么?”宴蓉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这些都是他们这种死士之间才会知晓的说法,旁人自然是没有听说过,想到这里,丹琴进一步解释道:“虎贲军中有个规定,京中权贵,名下想要获得死士者,需付出同等的代价,才有统领资格。”
    “什么是同等的代价?”宴蓉心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丹琴言简意赅:“就是把所有虎贲受过的严苛训练全部过一遍,挨住了就行。”
    宴蓉新下了然,心想难怪称之为过关。
    “所以每一个死士才会对主人这般死心塌地。”不求名不求利,只愿终生至死相随。
    毕竟,那是以血为代价换来的心服和忠诚。
    宴蓉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忽然又睁开,看着丹琴,仿佛是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丹琴,你曾经……都受过些什么训练?”
    丹琴眼中划过疑惑,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只是思绪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当中,想起年少的残酷时光,总觉得有些模糊。
    “在荒漠从食人蚁群中逃生,在雪山与野狼撕咬,独自一个人穿过沼泽地,为了夺食和十二个成年男子厮杀……”
    说着说着,丹琴停了下来,抱拳请罪道:“世子妃恕罪,其他的,记不大清了。”
    其实她并不是记不清了,没有任何一个虎贲会忘记自己曾经受过的酷刑和折磨,那是在梦中仍无法释怀和抹去的印记,终其一生都将受其影响。
    至于方才为何会停下来,是因为看见了宴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他们世子妃惨白着一张脸,双眼通红又有些无神。那表情简直比大白天见了鬼还吓人。
    宴蓉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听见自己颤抖着双唇问着:“你刚刚说,主人会把你们受过的酷刑全部受一遍,是真的?”
    丹琴点头:“千真万确,而且越高阶的虎贲越难统领,真想要,就必须付出更高的代价。”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宴蓉紧紧咬着下唇,说心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从前只觉得,段景蘅这种出行必定备马车的金贵世子爷公子哥儿,又是大众跟前的“病秧子”,怎么看都像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那种,还以为他手底下能调动这么多人仅仅是因为他世子的身份。
    没想到……没想到背后曾经历过这些。
    而她所听到的,只是他承受过的冰山一角。
    父亲常年驻守边关,后娘一心只想要了他的命,就连他的世子妃也容不下。
    自己一边装病一边还给圣上守江山,这种节骨眼儿,他为这劳什子的江山付出这么多,旁人却只以为他快病死了。
    这么一想,段景蘅其实还真是有些可怜。
    宴蓉忽然感觉心里头闷闷的,还伴随着一丝丝钝痛感,方才因为计划成功得来的喜悦,瞬间就消失了大半。
    其实这时的她并不知晓,这种情绪,名为心疼。
    “世子妃?”见她半晌不语,丹琴有些担忧地开口道。
    “我们走吧。”
    宴蓉把心里面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压下去,告诫自己要打起精神。
    “敢问世子妃,咱们这是要去往何处?”丹琴有些摸不着头脑。
    “去回春堂吧。”今日是回春堂义诊日,可不能错过了这赚积分的好机会,她是托人给赵大夫送了个口信才得了空当,溜到这边看戏的。
    宴蓉的负面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谁让她上辈子是军医,随军打仗见得多了,恢复能力自然就快了。
    “那……咱们怎么去?”若是走路回去的话,怕是等到了就得明天早上了,她也可以去为世子妃备辆马车,不过真等到了也得是傍晚了,那会儿回春堂早收工了。
    可是……如若用轻功,她记得世子妃好像有些畏高,不喜欢旁人用轻功带她。
    上次世子就是……
    “丹琴”,宴蓉忽然问她,“你的轻功如何?”
    丹琴一头雾水,只好如实相告:“尚可。”
    “那你带我回去。”宴蓉大大方方道。
    丹琴有些不敢置信,只是小心翼翼地确认道:“世子妃,您当真没问题?恕奴婢多言,若是赶不上今日的坐诊,明日再去也可。”
    倘若这世子妃有个什么闪失,她这做下属的可担待不起。
    宴蓉像是即将英勇就义的烈士一般,爱上了双眼,一脸慷慨:“来吧!”
    丹琴默默无语,一手揽住了她的腰,觉得自己活像个刽子手。
    稍稍离地的那一瞬间,宴蓉还是没忍住,再次眼欠地往下瞥了眼。
    那种不停远离地面,越来越高的失重滋味,还是让她心头生理性地难受了那么一下,心跳又开始剧烈加速起来。
    她好担心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得心脏病。
    从前做军医那会儿,什么心理障碍都克服过,不知为何,就是这恐高,一直就没怎么适应。
    偏偏来了这古代,身边还总是环绕着这么一群喜欢用轻功带人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