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亨离开养心殿后照例去了张贵妃的福瑞殿请安。

    只一进去,谢景亨便看到张贵妃斜斜的靠在美人榻上打扇子,整个人瞧着红光满面,精神百倍。

    “儿臣给母妃请安。”

    “亨儿来了,快免礼,进来坐。”张贵妃从美人榻上起身,笑着招呼谢景亨过来,吩咐人准备了谢景亨最爱的茶点,“今日怎么来的慢了,你父皇那里又有新差事交给你了吗?”

    “没……”谢景亨眉心带着褶皱:“太子出事了……”

    当下,谢景亨把养心殿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张贵妃顿了顿,问:“你父皇可有对你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父皇气的不轻,都快昏过去了。”谢景亨叹了口气,“看得出来太子这次是彻底把父皇的心伤透了,当时那些大臣又是儿臣带进去的。”

    “你是怕你父皇怀疑这件事情是你做的?”张贵妃柳眉也是微微一拧,想了想,说:“别担心,这件事情干系重大,你父皇一定会派人详查,到时就会知道和你没关系。”

    张家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没动手脚。

    谢景亨点了点头,除了怕皇帝怀疑他针对太子以外,其实他还是挺得意的,毕竟谢景鸿马上就要倒台了,太子之位空悬,而他是如今皇子之中最受器重的,也是最容易登上太子之位的人。

    ……

    “太子出事了。”宫九立在羊毛地毯上言简意赅的禀报道:“今早被一个东宫的庶长检举,在太子的书房内发现大量和柔然人通信的密函,现在太子已经被下了天牢,这件事情干系重大,现在朝堂也震动了。”

    江楼月倒是不意外,毕竟那些东西都放进去许久了,早该出效果,只是……

    江楼月皱了皱眉:“被东宫的庶长检举?也就是说,太子自己的人把他给卖了。”

    “……”宫九看了谢尧一眼,犹豫要不要说。

    “你去吧。”谢尧吩咐了一声,“看看还有什么异动,一并来报。”

    “是。”宫九退了出去。

    江楼月忽然看向谢尧,“你干了什么?”

    “你呢,你做了什么?”谢尧缓缓看着江楼月,“把书信送到了太子府栽赃?”

    “……”江楼月没忘记宫五是他的人,自己做什么都瞒不过他,而她也从来没想着瞒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江楼月才说,“他德不配位,枉为太子,既然老天爷不治他,那我就帮老天爷一个忙。”

    谢尧轻笑,“你这样愿意替天行道,我自然也得帮着你不是?”

    江楼月兴致勃勃地问:“那你快说,你都做了什么?那个庶长是不是你安排的?有什么玄机?”她眼神晶亮地看着他,这个人,前世就是非常聪明的,兵不血刃就得到了大批老臣的支持,后期成了谢流云强劲的对手,她当然知道他有什么样的本事。

    谢尧被看那崇拜的目光看的心情不错,笑说:“也没做什么,只是会让皇上以为,太子之事和谢景亨有关罢了。”

    那个庶长看似是东宫的人,其实暗中和晋王颇多联系,太子倒台,晋王也的确是最得好处的人,但龙椅上那位,却是最恨兄弟算计。

    谢尧慢慢说:“你都给我准备好了物证,我怎么能不把这些证据物尽其用呢?”

    ……

    养心殿里,气氛沉重。

    自从太子的事情爆发之后,皇帝脸上就再没有过一丝一毫温和的表情。这不是说他多爱重太子,而是因为,太子是他亲封的,每做错一件事情,只能说明他这个皇帝看错了人,选出的人一步错步步错,会影响自己的威信,仅此而已。

    如今已是几天过去,朝堂上每日都会有人弹劾太子罪责,一桩桩一件件全部倒出来,而且还全部查有实证,接待柔然大王子期间帮着哈鲁宁强抢民女,害死平民、工部督办水利工程贪污巨额钱财这些罪状原本都不要命,但在如今这个档口上便如同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废太子,现在只等私通柔然那件事情查证清楚之后,一道圣旨而已。

    皇帝只觉太阳穴一阵阵闷疼,忍不住用手扶额,“万岁爷,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啊……”常喜在一边劝,除了这句话,如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皇帝冷笑了一下,“子孙不肖,朕保重龙体有什么用?好好的太子不做,非要和柔然人搞在一块,一点大国储君的体面都没有——太子可交代了什么?”

    自从事情爆发,太子就被关进了天牢,如今已经三日过去了,常喜每日都去见,但……

    “太子一直说自己冤枉,绝对没有和柔然人私通……还想面见万岁爷亲自申辩!”

    “事到如今竟然还狡辩!”皇帝本就不喜欢太子,如今更是满眼都是厌恶:“他若不是和柔软人私通,怎么可能和辛罗依联合起来在国宾馆做下那种事情,这个逆子,朕真是要被他气死了!”

    皇帝连连喘息了好几声,在一片皇上息怒保重龙体的呼喊声中一拍桌案:“传中书令前来拟旨,朕要废了他!”

    养心殿内谁也不敢劝,常喜欲言又止,却也不敢说。

    一直等到三书前来确定废太子的圣旨拟定,大臣退下之后,皇帝的神色依然没有缓和,反而越发阴沉,“你一晚上躲躲闪闪,到底还想说什么?到了如今这个份上,还怕朕承受不住吗?”

    “万岁爷……”常喜迟疑地说:“昨晚老奴与于寿统领……查东宫可以人等,发现那检举太子的庶长似乎与晋王……关系颇多……”

    皇帝怔了一下,只一下,眼底划过浓浓冷笑:“这你便不敢说了?晋王,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家世好,能耐好,还很有野心呢……”

    常喜不敢说话。

    半晌,皇帝说:“平王在宗正司抄经书抄的如何?”

    “回万岁爷的话,每日都抄,如今送来的经书都堆满一小院子了,今日刚送来的正在您面前的案上呢,是一份孝经。”

    皇帝随后扒拉了两下翻开,扫了几眼,冰冷的眼底没有任何温度,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伺候了皇帝一辈子的常喜却知道,那位宗正司关着的平王殿下,怕是马上能重获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