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妃一顿,“公主这说的哪里话,我朝历来有祖训,后宫不得干政。”

    “不得干政!”云湘大长公主不冷不热地笑了一下,“那是以前了,想想咱们的母后,当年也是临过朝的,只要能做的好,管什么前朝还是后宫?当初皇后不也为了太子操碎了心,手不知都伸到哪儿去了。”

    “……”张贵妃说道:“皇后娘娘是体恤太子在朝中孤立无援——”

    “那贵妃呢,因为有张相在背后为晋王斡旋,所以贵妃就真的要独善其身,凡事不管,任凭一切事情自由发展了吗?贵妃娘娘,你不算计旁人,旁人是要欺到你头上来的,瞧瞧那云妃,都又怀孕了,皇上还对九皇子大加封赏,她们母子迟早成为晋王的绊脚石。”

    张贵妃笑了笑:“若真要那样,也是亨儿命中注定的,没办法的事情。”

    “……”云湘咬了咬牙,冷笑道:“看来贵妃娘娘是不识好人心了,那就当本宫什么都没说好了。”

    话落,云湘提着宫装裙摆甩袖而去。

    张贵妃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云湘大长公主再三的明示暗示,也不过是想拉自己和她上同一条船。

    只是云湘大长公主这名头虽好听些,其实不过一个旁支公主,又没有势力支撑,连个武安侯府都整治不了,这样的人,凭什么让张家和她上同一条船?

    张贵妃又怎么可能做旁人手上的刀剑。

    不过方才云湘说到为晋王选正妃的事情,让张贵妃又忍不住蹙起眉头来,虽隐隐选定了雪云,谢景亨却是不太乐意的,总是避而不谈,前段时间谢景亨落水卧床,张雪云过府去看望,谢景亨竟然全程冷冰冰的。

    张贵妃心中还是心疼张雪云的,希望婚后谢景亨能够好好对她,今日便吩咐了人带他们二人见面说说话,培养培养感情。

    “怎么样了?”张贵妃思忖此时二人应该见着了吧。

    “方才传来消息,说表小姐在海棠坞等了许久,晋王殿下都没过去。”

    “没过去?那他去哪儿了!”

    “好像、好像——”

    “支支吾吾什么?快说!”

    嬷嬷忙道:“去那边的八角亭见、见英姿郡主了,晋王身边的小良子说,王爷要亲自跟郡主道谢——”

    张贵妃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是个受皇上看重的亲王,江楼月能救他,是江楼月的福气,上次大张旗鼓送那么多礼物过去已经做过了头,如今竟还舔着脸亲自道谢?”

    知子莫若母,张贵妃敏锐地嗅到了什么。

    如果没有谢尧那一杠子,皇帝没有想把江楼月留给谢景晗,或许她也会觉得江楼月勉强算得上合适的儿媳人选,毕竟她背后有个武安侯。可如今各种情况交织,江楼月就是个烫手山芋,不管是从形势上来看,还是从私人情感上来看,谢景亨都着实不能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真是个祸水。”张贵妃深深吸了口气,回忆着自己见过江楼月的那几次,分明也没觉得她如何独特,怎的京城这两年的风向全是围绕江楼月在转?

    她忽然又想起了云湘。

    云湘是恨不得江楼月去死的,要是云湘真的能把这祸水灭了,那也是办了件好事。

    ……

    亭子里,谢景亨带着几分笑意:“本王知道是郡主为本王度气。”

    他的表情十分得体,这笑容,既没有戏谑和揶揄,也没有得意和骄傲,还带着几分善意,倒是很有道谢的诚意。

    江楼月却忽然静默了,表情古怪地看着谢景亨,“殿下以为是我……”为你度气?

    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轻笑声来,江楼月回过头去,只见一身紫袍的谢尧缓步走来:“她是女子,名节何其重要,怎会光天化日之下为你度气?”

    谢景亨怔了怔,半眯着眼看着谢尧,“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尧迈步上了台阶,“字面意思。”

    跟在一旁的谢景晗更是不客气地嘲笑出声,“你这人嘴巴那么臭,为你度气岂不是要被熏死?我瞧你是做梦了吧,想的倒是挺美!”

    “……”谢景亨脸色黑沉,他盯住江楼月的脸。

    江楼月缓缓摇头,表示不是自己。

    若他够聪明,够有风度,此时便该一笑置之,体面下台,可谢景亨也不知是怎么了,脱口而出问道:“那到底是谁?!”

    他分明记得,自己当时意识迷糊,有唇压在自己的唇上,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面前又是江楼月。

    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就是江楼月为自己度气的,是谢尧胡说,一定是!

    谢景亨冷冷说:“本王要听郡主说!”

    “……”江楼月又是一默,半晌才咳嗽了两声,说道:“当时……有府兵在。”

    她言简意赅,点到为止,却是让谢景亨脸上好不精彩,红白交错了半晌,转为铁青,觉得自己今日被人看了十足的笑话,一时之间恼羞成怒,“岂有此理,你们竟让府兵——”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谢景晗挑了挑眉毛:“府兵怎么了,府兵也是人,没有府兵你可就死了,我瞧你还是快些把那给你度气的府兵找出来,好好感谢一番才是。哦,对了,我听说是两个府兵,你可别漏了。”

    “……”谢景亨气得差点吐血,脸色也骤然转黑。

    谢尧此时离他极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在一旁,又如何容得她那样救你?”

    谢景亨狠狠地看了谢尧一眼,狼狈的拂袖而去。

    谢景晗不客气的哈哈大笑起来,取笑的声音那么响亮:“真是……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我好几年没看过这种笑话了。”

    谢景亨背脊紧绷,几乎是快步离开了御花园。

    他自小到大循规蹈矩,金尊玉贵,一向只有别人闹笑话给他看,他自己何时闹出过这么大的笑话来,神情是十万分的阴沉。

    原本守在附近的小良子犹豫半晌,还是硬着头皮追了上去,“公子,贵妃娘娘让您去海棠坞——”

    海棠坞是御花园的一处花房,是张贵妃为两个小年轻找的说话的地方,给张雪云机会,关心谢景亨的伤势,顺势能培养些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