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阵发动了起来。

    江楼月发现,无论蔡威怎么进攻,那阵都会朝着内侧不断内卷。

    举旗的指挥位置,也能发挥一些作用,但正如谢尧方才所说。

    指挥军中的那个位置,所发挥的作用并不多,或者说,像个摆设,而左右翼有两个极为重要的位置。

    其中一个是方才射箭之人,是个高大威猛满脸胡须的柔然汉子,手上提着长矛弯刀。

    另外一边,是一个身材挺拔,却戴着面甲的人。

    此时蔡威已经冲向了提着长矛弯刀的柔然将领,两人动起手来。

    另外一边的徐少俊还未靠近到戴面甲的将军身边。

    武安侯忽道:“撤兵!”

    城楼之上的战鼓擂出撤退信号,蔡威徐少俊二人立即不与那些柔然蛮人浪费时间,火速撤退。

    这一次的伤亡比上一次要小得多。

    武安侯看着攀上城楼来的蔡威,也是不得不感慨一句:“果然是蔡将军亲自调教——”

    众人也无不觉得,蔡威勇猛异常。

    因为那柔然将领,大家都有所了解,是柔然军中第一武士,也是整个柔然的第一勇士,能与他过招不落下风,足以证明蔡威的能力。

    蔡威不卑不亢:“多谢侯爷夸赞。”

    武安侯大手一挥:“本侯知道如何破法了,回营!”

    除了江护和徐少俊留下守城,其余将领全部回营去了。

    江楼月又瞧了瞧那阵。

    军阵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

    这一番试阵,的确试出了机关要害,但想要破阵,难上加难。

    “走。”谢尧上前拉她,“且先看看,侯爷如何安排。”

    “嗯。”

    江楼月下了城楼,二人翻身上马,很快便追上了其余人,一起回到了营地。

    进到中军帐内,武安侯带领所有人到沙盘中间,“二龙出水之阵,却又做了改良,威力更大,破阵的难度也增加了。”

    说着,武安侯拿了旗子在沙盘之上扎出两个位置来。

    “这两个位置是天机,由两个至关重要的将领守护,若要破阵,只能打破天机。”

    将领们都是习过兵阵的,武安侯说的直白而清楚。

    大家纷纷点头。

    如此,要破两个天机,又需两人。

    现在看来,徐少俊和蔡威已经是打天机位置的不二人选。

    武安侯朗声说道:“点将三万人准备,明日一早破阵。”

    “是!”

    所有将领便暂且退了出去。

    江楼月却站着没动:“爹。”

    “怎么了?”武安侯从沙盘抬头。

    江楼月说道:“其实他们的这个阵,是取了二龙阵和蛇阵各自的长处,天机是破阵的关键,但要靠近天机,必须入阵,一入阵就会被阵法围困……”

    武安侯神色惊讶。

    这个,他当然知道。

    具体如何破法,明日一早才会做细节安排。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江楼月,问:“那你说说,除了破天机,还要怎么办?”

    “简单啊,让人带兵把尾巴缠住,不让他们去给天机位置支援,再有人打破天机,这阵便破了!”

    武安侯笑道:“说的不错,那举旗的位置如何解法?”

    “举旗的位置或是陷阱。”江楼月皱眉:“因为那个位置的防守太过稀疏了,不像是阵法的中枢位置,须得阵法完全发动,缠住守卫,控住天机之时,才知道那个位置的解法。”

    武安侯深深看了江楼月一眼,赞许道:“丫头变聪明了。”

    破阵,并不是蛮干,也不是想当然,想要随机应变,有万全之策。

    他点将三万人,已经把所有可能都想到了。

    倒不想江楼月这么小小年纪,竟然也有这个眼力见。

    “为父收回原来说过的话。”武安侯说。

    江楼月笑意加深,“我早说了,我也是将——”

    “你有点见识,但离将才还远。”武安侯淡淡把她的话截断。

    江楼月的笑容僵在脸上。

    “好了,去休息吧。”武安侯拍了拍她的肩膀,“破阵这事,爹心里有数!”

    江楼月真是气的不轻:“给我一个方队,我明日也要去!”

    武安侯皱眉:“破阵危险。”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江楼月虽聪明,武功也不错,但难免会受伤,武安侯作为父亲,如何舍得看到她受伤?

    上次七十杖打的他心有余悸。

    “我是云骑将军!”江楼月说:“旁人能做到的,我便也能做到,甚至可能比旁人做的更好!”

    武安侯一怔。

    “我也是爹爹的女儿。”江楼月认真说道:“爹爹多年教导,我从未或忘,上了战场,我绝对不会丢爹爹的脸面,还要让他们都看看,女儿之身,依然可以为爹爹支撑侯府,屹立不倒!”

    武安侯沉默下去,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江楼月。

    其实武安侯半生戎马,得到了旁人得不到功勋,也算是到达了人生的巅峰,但却膝下无儿。

    这件事情,在军中引为遗憾。

    没有儿子,女儿又是迟早要嫁人的,爵位便没了承袭。

    便是武安侯自己心中,偶尔想起也是遗憾的。

    但他原就父母早逝,家中也没了亲朋,算是无根之人,对这件事情也并不算太过介怀,只觉得有了夫人和女儿陪伴,人生亦是圆满。

    他也愿护卫夫人和女儿一世安宁。

    他便是参天大树,尽自己所能遮风挡雨,护佑江楼月和江星月两棵小树苗。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那小树苗认真坚定的告诉他,能帮他一起对抗风雨。

    “爹——”江楼月又唤。

    “好。”武安侯忽然说道:“好,给你一个方队。”

    武安侯笑了起来:“小丫头,想做将军,就得担得起将军的责任,为父期待你的表现。”

    “女儿一定不辱使命!”江楼月松了口气,慎重无比地朝着武安侯行了个拱手礼。

    离开中军帐后,江楼月往前不过走了几步,就见谢尧打着扇子再与王泽说话。

    江楼月迈步上前,“表哥。”

    “楼月表妹。”王泽面带微笑,“明日要破阵?真想去城楼看看。”

    他这段时间在泸州,见识了真正战火,大漠戈壁,长河落日,只觉此行十分值得。

    因为如果不来,他一辈子都只知道汾阳,只看得到富贵平和,百姓安乐。

    当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