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冀深色冷硬地看着她。

    他是带兵之人,又是信阳候府这么多年来培养出的世子,眼界和聪明才智一点不缺,沿路以来看到那么多的关卡,当然明白江楼月此时的考虑。

    萧冀冷笑:“你抢占了本世子家,随意施舍两个地方,就想让本世子滚蛋,当我是乞丐?”

    “武安将军,信阳十万大军,你即便俘虏了这么多人,也养不起这么多人吧?若你诛杀俘虏,民怨沸腾,信阳五州你也是待不住的,既然你约本世子来谈,就请你拿出诚意来。”

    “我的诚意很足。”江楼月神色平静,“若非是你对我外祖父家心怀不轨,你也落不到今日,我让两州之地,已经给足你面子,你若不答应也无妨!”

    “本将军今日就杀你祭旗——”江楼月淡淡看着萧冀,眼底甚至带着三分笑:“你一死,信阳大军士气必定涣散,或许真有那些忠贞之士,奋起为你复仇,但你觉得,他们的胜算有多少?”

    “本将军会挑选精锐,至于其他无战力之士兵,全部发放抚恤银子,让他们解甲归田,和家人团聚,你说……民怨还会沸腾吗?”

    只要行为正义,民心所向,民怨哪会沸腾?

    只是做这些事情需要时间,需要精力,更需要银子。

    银子……她不是拿不出,侯府、王家都是后盾,只是她的银子,暂时不想用在这些地方。

    江楼月淡漠说道:“两州之地,换多少条忠贞之士的性命,萧世子,你觉得不值?”

    “……”萧冀无言以对,因为江楼月处处点在要害。

    他如果不答应,必定死伤惨重,连侯府的亲人也会陪着一起死。

    今日江楼月带萧青贤来谈判,不就是要让他看清楚形势吗?

    萧青贤扯了扯萧冀的手臂,低声冲他耳语两句。

    片刻后,萧冀冷眼看着江楼月:“好,我答应,但除了你说的两州,我还要江州。”

    江楼月的视线默默扫过萧青贤。

    萧青贤无所畏惧地看着她:“你占据信阳,等于是把汾阳,信阳,和卞南连成了一片,你来信阳,除了保障你外祖父家的安全,还为了卞南王吧?”

    “……”江楼月无言地看着他,“继续说。”

    “信阳有五州,从这五州的分布来说,宿州是信阳门户,秦州连接宿州和卞南,只有这两个地方才是关键,其余三州不是要紧之处,你拿了也没用。”

    江楼月问:“那你要江州做什么?”

    “江州有许多侯府的别业。”萧青贤说道:“我们只是想家人撤入江州,有地方可以安顿。”

    江楼月缓缓笑了,她手指点着额头,到此刻才看起来总算有点女儿家气息,但这点气息很少,很弱小,顷刻间,她抬头看过来:“可以,但我有条件。”

    她的视线直直落在萧靑贤的身上。

    萧家兄弟心里头都是一突,就听江楼月淡淡说道:“把他留在我身边。”

    萧冀怒道:“你想留人质?!”

    “他太聪明。”江楼月平静地说着。

    萧青贤的确是把她的心思猜的透透的。

    马踏信阳五州,除了要护卫外祖父家安全,也因为这信阳横在卞南和汾阳之间,始终是未知的变数。

    江楼月下颌微抬,“江州给你,把他留下,这是最后一个条件,同意了,你现在就可以回信阳侯府带走家人,我的人会撤出三州。”

    如果不同意,那么,杀他祭旗,江楼月真的会做。

    兵家之争,哪有妇人之仁!

    萧冀沉着脸。

    留了人质,以后必定受尽江楼月掣肘。

    但不留——

    “我留下。”萧青贤忽然开口,慢慢说道:“大哥先去江州吧,武安将军不想把事情闹大,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

    半个时辰之后,萧冀面无表情的离开了秦州大营,萧青贤如约留在了营中。

    江楼月看着眼前还不到九岁的孩子,低声问道:“你小时候吃的什么?”

    “关你什么事?”萧青贤冷冷说。

    江楼月又问:“那你母亲呢,怀着你的时候吃了什么?”

    这么聪明!

    她如果以后怀孕了,是不是可以照着他母亲那般吃法,到时候也生出这么聪明的儿子来?!

    当然了,她也就是这么一想,甚至不需要萧青贤回答。

    江楼月站起身来,直接从萧青贤身边走过。

    出了帐篷,江楼月下令罗风:“撤出三州,还给萧冀,我们的人只要宿州和秦州,另外,点算粮草和马匹,在军中发布招兵告示,还是在泸州那一套,你知道怎么办。”

    “是!”

    罗风领命之后就走了,另外派了人给萧青贤也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小帐篷。

    自此,江楼月彻底住在了军营之中,城也不进了。

    下午的时候,王渊跑了过来,一见面就嬉笑道:“听说你和萧冀谈妥了?把兵家必争的要塞都捏在自己手上,给萧冀三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就不怕他回去养精蓄锐来反扑?”

    “不过也是,你留了人质,他也不敢乱来,你现在啊,等于把他挡在了你后面,小丫头,下手够狠。”

    江楼月正在刷洗雪月。

    她的战马,只要有时间,她会亲自刷洗。

    将军的战马便是最忠诚的战友,只有和坐骑之间的感情链接稳固,在战场之上才能无往不利。

    她眼也没抬,淡淡说道:“你没事情做吗?晃悠来晃悠去。”

    “没啊!”王渊叹气:“你这么能干,把事情都干完了,还有我什么好做的!”

    “……”江楼月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当初偷萧冀的将军令做什么?知道他要攻打汾阳,所以来捣乱?”

    “是啊。”王渊笑眯眯地走上前来,帮着她刷马。

    雪月向来温顺,四蹄缓缓踢踏了一下,晃了晃脑袋。

    王渊说道:“当初汾阳只有三千御风轻骑,城防士兵两万多,但是城郊全是太后和皇上的人,如果萧冀再去了,那岂不是要腹背受敌?我便想着,偷了他将军令,让他先后院起火。”

    将军令能调信阳军队,一旦后院起火,萧冀必定没有功夫再去折腾王家,到时候只是太后和皇帝的那些人手的话,汾阳还能勉强应对。

    谁知道江楼月来了!

    “哦。”江楼月轻应了一声,又问:“那你……真的是千机老人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