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朴素的帐篷之中,年幼的萧青贤坐在桌边,自己和自己下棋。

    帐帘忽然被掀起。

    萧青贤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起身,说:“将军来了,请坐。”

    江楼月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坐在了萧青贤对面,冷冷说道:“你在找事?”

    “你们是闯入者。”萧青贤慢悠悠地说:“占了信阳的那一天,你就该知道,守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你那么厉害,这点小麻烦也难不倒你,对不对?”

    江楼月说:“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你的确不敢啊……你不会杀我的,也不会杀我家人。”

    江楼月瞳孔微微一缩,缓缓说道:“孩子,我劝你收敛。”

    “你怕了吗?”萧青贤笑了起来,八九岁的样子,眼底却露着成年人都未必会有的智慧:“别啊,好戏才刚刚开始,武安将军可不该打退堂鼓。”

    “……”江楼月静默着。

    这个时候进来的罗风,听到他这么说话,顿时火气上头,武器就架到萧青贤脖子上去了!

    “臭小子!”罗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还真以为我们不敢动你?!”

    萧青贤下棋的动作停了停,没理会罗风,视线落与江楼月身上,“你们打扰到我了。”

    “……”罗风看他那样子,真是气的头发倒竖。

    江楼月冰冷地看他一眼,缓缓起身,丢下一句话:“希望,你可以一直这么聪明,那些俘虏,也能像你一样——聪明。”

    话落,江楼月转身离去。

    罗风气愤地看了萧青贤一眼,也立即收剑回鞘,追了出去:“将军,都怪末将愚蠢,我等会儿再入城一次,乔装改扮去那糕点坊内打探。”

    “不必了。”江楼月说:“你去那俘虏营中,做点别的吧。”

    “……什么、别的?”罗风有些诧异,都没打探清楚,不打探了?

    江楼月说道:“这地方原本是信阳侯的地方,萧青贤比我们熟悉,我们去打探,怕也探不出什么虚实来,你带人出秦州城,往南入卞南地界,采买粮食和肉,再找几个手艺高超的大厨来。”

    “……”

    罗风看着江楼月的侧脸,觉得这命令有点过于儿戏了,但他跟着江楼月多年,深知江楼月绝不会无的放矢,当即并不怀疑这命令,立即领命:“我马上去办!”

    秦州城南下进入卞南地界,约莫有二十里的距离,一个来回,再加上采买和找厨师,等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罗风亲自去向江楼月禀报:“将军!一切都办妥了!”

    此时江楼月穿了一身白色劲装,正在自己的帐篷内研究那柄黄金色的弓,闻言也没抬头,淡淡说道:“几个大厨?”

    “二十名!”罗风说:“属下将二十里外那座城中的厨子都找来了!”

    卞南毕竟是谢尧的地盘,自己人,好办事的很,罗风只与那城中主管的官员说了一声,那人便立即办好了。

    “那就好。”江楼月慢慢说道:“时辰不早了,骑兵今日守营一日,也必定了累了,你现在就带那些人,去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咱们的弟兄们。”

    “点起篝火来,除了不能碰酒,其余的大鱼大肉全部管够。”

    罗风一头雾水,“要开席吗?”

    “对。”

    江楼月轻轻舒了口气:“就在那俘虏营之中,开席!”

    “……”罗风怔了怔,忽然咳嗽道:“将军,您可真够损的!”

    他这一个来回,已经听到了一点风声——俘虏营断粮了

    这个时候居然在那些人面前开席。

    江楼月淡淡笑道:“去吧,这一年多来一直打仗,都没怎么好好放松过,如今便当是放松一些!”

    “是!”罗风领命离开。

    秦州营中的粮草在萧冀前往宿州的时候已经被带走,这些时日一直是用的他们带来的粮草。

    骑兵进城不扰百姓,对侯府众人也从未无礼,只是拘禁,对俘虏更加优待。

    谁知道他们竟然还要蹬鼻子上脸。

    收编他们,他们不服,还挑衅,暗中更是鼓动百姓给武安军使绊子——

    罗风其实早已经受够了那些俘虏,今日就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江楼月慢慢把玩着那把黄金弓,不一会儿,山下传来喧哗之声。

    江楼月掀开帐篷帘子,朝下看了一眼。

    天已经暗了下来,山下篝火已经点起,隐约之中有兴奋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小琴凑上前来:“小姐,山下好热闹!”

    “是啊,很热闹。”江楼月喃喃说:“今晚我得睡个好觉。”

    “啊?小姐不去看看吗?”

    “不去了,过两天我再去。”

    江楼月说着,伸了个懒腰,自己便进了帐篷,倒头就睡,一觉到天明。

    第二日一早,江楼月神清气爽的起床。

    第三日,江楼月依然窝在自己的帐篷之中,研究了会儿骑兵装配,画了几幅图,询问营中日常事宜,没有过问俘虏营的事情。

    到了第四日一早,天还没亮,岳长庚前来禀报江楼月:“将军,有好多士兵撑不住了,服了软!”

    “多少服软的?”江楼月正在用早膳,慢悠悠地问:“过半吗?”

    “已经过半了!”岳长庚低声说道:“从第二日下午开始就有人服软,到昨晚,有三成服软,到今早又有两成,还剩下的那一半,属下上来的时候,瞧着已经有服软的迹象。”

    断粮三日,还让骑兵在营中开席,那不就是骑兵站着,俘虏蹲着,骑兵吃着俘虏看着嘛!

    那些俘虏一开始还能硬气的板起脸,说什么绝不低头,粗声粗气骂爹骂娘,可一天两天三天都那样,谁能受得住?!

    岳长庚小心地看了江楼月一眼,思忖着,真招可真够损的。

    江楼月慢条斯理地把粥喝完,起身便往外:“走,瞧瞧去!”

    “是!”

    岳长庚赶紧跟上江楼月,带一队人策马入俘虏营。

    一入营,罗风立即上来迎:“将军!”

    “嗯。”江楼月点点头,一眼扫去,原本抱做一团的俘虏,此时只剩下一成,还蹲在围栏之中,因为多日水米未进,精神萎靡,狼狈不堪。

    至于其余服了软的人,早已经去到帐篷之中领口粮了。

    那些俘虏听到有人唤“将军”,视线也全部落到了营门口的江楼月身上。

    江楼月驱马上前,神色平静:“诸位倒真是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