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玄幻小说 > 庆余年2天下太平 >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春暖花开
    范闲继续端坐在凉亭之中,他的等待已经从白天等到了晚上,足足过了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是此时的监察院内仍然整军待发的模样,看来范闲已经敲打过这些人,今天面临的是什么,他们都很清楚。

    毕竟是一个风口浪尖的监察院,他们时时刻刻都要面对朝野之中最为艰难和危险的人和事,所以他们不敢有一丝懈怠,而且现在他们知道的是,院子里面的百名囚犯之中,还有几个没有定罪的高管。

    此时坐在这里的范闲当然还在深思熟虑之中,他知道二皇子这个人的阴狠,不是百分之百把握的事情,他不可能如此草率的暴露自己,所以这个人应该还有一些手段。

    正在思考的时候,大门外面传来了铁轮滚在地面上的声音。

    陈萍萍来了。

    他的面容依然是那么的稳重,范闲不止一次的在想,这个人坐在轮椅上都能监察天下,令人闻风丧胆,如若是他还能站起来,得有多么的恐怖?

    范闲站了起来,这是对于自己院长起码的尊敬,毕竟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可能不给自己顶头上司面子。

    陈萍萍看到范闲如今如此的敬业,倒是也心中暗喜,他缓缓地走到了范闲的面前,用着他招牌式的笑容看着范闲,并没有先出声。

    周围的人识趣的自动散开,保证二人说话起码有一个环境。

    “我去见过陛下了。”陈萍萍看着范闲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一般温柔,而范闲则是非常的镇定,他对陈萍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和二皇子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陈萍萍一直没有问过这个问题的原因很简单,他不愿意去限制范闲,更不愿意在他还没有提出要求的时候,多余的干涉这些事情,他必须要让范闲学会成长,而成长的第一步,就是磨炼,他要给范闲足够多的磨炼。

    范闲看着陈萍萍,坦然的说道,“他要杀我,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那既然要做,我就要做到让他再也不敢杀我,也不能杀我。”

    “二皇子还没有封亲王,没有自己的封地,他的母亲淑贵妃在宫中,他出不了京城。”陈萍萍说道。

    很明显,陈萍萍在问范闲要一个结果,一个和之前范闲在陈萍萍面前扬言制裁长公主一样的结果,这个结果的前提,陈萍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二皇子是不会被逐出京都城的,他在外面没有任何的根基。

    所以你要什么结果?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范闲看着陈萍萍,他当然知道面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是什么意思,只是现在的这个问题范闲还没有想过答案,这一次不是范闲的反击战,他知道二皇子的实力,不可能仅仅是一件事情就能做出决断的。

    “这件事情,他或许承担不了什么结果。”范闲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陈萍萍微微笑了起来,他对着范闲,散发出了真切关怀的目光,笑道,“长大了。”

    这样的评语范闲听得很中肯,但是现在不是一个耀武扬威的时候,“我没猜错的话,现在老二已经开始要反击了。”

    “怎么反?”陈萍萍在引导范闲。

    “他是皇子,行事一定要谨慎,不可能贸然出击。”范闲分析着,基于他对于庆国的形式,对二皇子这个人的了解,范闲知道他惜命如金,更是步步为营,不可能犯太大的错误,这一次总是二皇子亲自上阵,他也会留下全身而退的路,若是逼得太紧,可能会出问题。

    毕竟是第一次交手,也不能直接把根深蒂固的皇子掀翻,范闲还是非常清楚这一点的,所以要从长计议,哪怕这一次自己大胜,也不能穷追猛打。

    “嗯?”陈萍萍在等着范闲之后的话。

    范闲想了想,“告状。”

    陈萍萍的笑容非常欣慰。

    范闲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说到自己义正言辞才算得当,而且他不会犯长公主的错误,大理寺,刑部,这一次为了制裁范闲,老二已经暴露出来太多实力了,想来这一场交锋之中,太子仅仅暴露了礼部方大人一个。二皇子则是将整个跟刑部有关甚至说,和京都城安全事宜有关系的网络全数抖了出来。

    长公主的错误在于将自己和郭攸之的关系,靠的太近了,而二皇子不会,他一定要和这些人撇清关系,这样他的出发点就没有人会怀疑,皇帝陛下就算知道他在背后搞一些阴谋,也不可能专门找个人去调查他。

    这样一来,二皇子就绝对处于安全的状态了。

    范闲想到他会如此,不免有些唏嘘,自己的失败,可能会彻底失去现在的一切,甚至是生命,而对方的失败,也仅仅是失去几个自己朝中的势力。

    “不甘心?”陈萍萍看出来了他的想法。

    范闲叹息了一声,“没什么不甘心的。”

    “总要有个过程,你要明白。”陈萍萍笑道。

    正在二人交谈之际,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院长,宫里来人了。”

    陈萍萍一挑眉,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内侍卫禁军副统领,宫典。

    “见过陈院长。”宫典带了两三个手下,站在了监察院一处的门口。

    这是听审来了,范闲想的一点错都没有,他甚至都想好了来的人大约会是宫典。

    真就是他来。

    “宫大人。”陈萍萍转过身来看向宫典。

    “院长大人,下官此次前来,是带着圣旨来的。”宫典说着,走向了陈萍萍,二人相视一笑,他继续说道,“陈萍萍接旨。”

    监察院众人立刻跪拜,唯一站着的人是范闲,唯一坐着的人,是陈萍萍。

    可笑的是,这圣旨就是下给他们二人的。

    “此次春闱之事事关国体,朝纲之纪,民生之法乃是我庆国重中之重,监察院要担负这一次春闱的全部责任,朕只给全院三日,彻查根本,断其祸根!另命监察院院长配合大内禁卫统领宫典,彻查监察院一处。钦此。”

    范闲心底微微一笑。

    老二,你还是不肯放手啊。

    陈萍萍并没有对宫典说什么,宫典也知道,就算是圣上下旨了,他也不可能要求陈萍萍带着他转这个一处,所以自然而然的,这件事情的责任就再次落到了范闲的头上。

    “陈院长日理万机,为国为民操劳,下官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宫典岂能没有眼力劲,当即对陈萍萍说道,“既然现在范闲奉正已经是监察院一处的代理主办,那就让他带着我走一走吧。”

    “也好。”陈萍萍侧身一笑看向范闲,他知道范闲做了些什么,也知道后面有什么在等着宫典和范闲,所以他并不介入其中,既然是范闲的棋,就让范闲来走吧。

    陈萍萍离去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此时推他回来的人并不是影子,而是费介。

    “宫典来了?”费介问道,他的眼神之中透露着担忧。

    “你怕什么?”陈萍萍将面前的茶水倒在了杯子里,问道。

    费介看着陈萍萍,“万一他发现什么了呢?”

    “有什么?”陈萍萍反问。

    费介哽咽了,他看着陈萍萍,他知道范闲现在对于陈萍萍的看法,可能已经到了一个瓶颈的地步,虽然没有表现出来敌意,但是范闲肯定不会再像曾经那么相信他了。

    可是陈萍萍似乎并无所谓。

    “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陈萍萍说完,看向窗外,“他总要长大,总要去面对一些他将要面对的事情,这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阻止得了的,况且他的未来不仅于此。”

    “太危险了,一步走错,他会丧命的。”费介明白陈萍萍的意思,但是仍然还是担心。

    他的担心是很正常的,他知道范闲的身份,知道庆帝对于范闲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他身份的补偿,但是这个帝王的愧疚并不是普通老爹的愧疚,这个愧疚能到什么限度,能到什么地步,没有人知道,如果有一天范闲过线了,是没有任何退路的。

    “我不会让他走错的。”陈萍萍提了一口气,怅然着说道。

    二人沉默了。

    费介并不是不相信陈萍萍的能力,但是二人都知道,连叶轻眉都可能死在他人的手里,范闲又怎么可能不出错?若是有一天叶轻眉是范闲母亲的事情曝光出来,那么当年对待叶轻眉的那人,会怎么对待范闲。

    “至少,他错了,会有很多的人跟着他陪葬。”陈萍萍看向费介,眼神异常坚定的说道,“无论是谁。”

    “对!”

    “无论,是谁!”

    …………

    …………

    “这里是我的房间。”范闲说着,将门推开了。

    宫典第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郭攸之,郭攸之被放出来,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向里面象征性的看了看,这便走了出来。

    “近几天来,我听到的都是你的消息。”宫典笑道。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范闲狐疑的问道。

    宫典驻足,打量了范闲几眼,这才又迈步向前走去,“进来的都是坏消息,但是出去的,都是好消息。”

    范闲当然知道是为什么,这件事情他就不会接着聊下去,当走了几步之后,来到了一排房间,这排房间就是用来关押春闱抓获的学子。

    这一排房间的第一间房,房门紧闭,里面没有一丁点的声响,当几人走到这房间门口的时候,陪同的王启年心中都揪住了一般,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就要大白的时候,他们不免有些紧张。

    “这里面?”宫典问道。

    “这是春闱期间,因为地牢关押太多,所以有一部分犯人被调在了这里关押。”范闲说着,推开了门。

    一股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宫典面色大变!

    皇帝陛下和二皇子殿下的对峙,宫典并不知情,但是他到御书房的时候,皇帝交代的非常明白,要彻彻底底的检查监察院一处的各项问题,并且查看是否有人存在随意杀害平民,考生,甚至是朝廷命官的行为!

    宫典知道这一次来到监察院是有事发生,没想到如今的事情竟然如此严重!

    血流成河!显然人们都刚死去不足一天的时间,宫典身为九品高手,自然对这些尸体一目了然,对其僵硬的程度和血迹凝固的状态就能直接分析出对方死了大约多少个时辰。

    “范闲?”宫典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和范闲保持了对峙的状态,警惕也一下子拉了起来,他身后的三个护卫,立刻拔剑。

    可是监察院这边并没有任何的举动。

    “宫典大人有点太过于敏感了吧?”范闲笑了笑,不以为然的说到。反而到是宫典,面色诧异的看着范闲,对方丝毫都不慌着,这让宫典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

    “什么?”二皇子惊讶的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宫典,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结局。

    庆国的皇帝陛下目光看向二皇子,对方似乎还没有注意到皇帝的目光,他震惊的看着宫典。

    宫典不敢怠慢,立刻回复道,“殿下,正如臣所说,那些死了将近一日的五个人,都是在两个月前截杀使团的叛军,监察院从中提取了某些关键性的证据之后,那些人就全被关押在那里听候发落。”

    宫典再次转头看向皇帝陛下,“陛下,据范闲所言,昨夜整个监察院一处的人在春闱试场附近,所以一处院内的看守仅有几人,更何况还有众多要犯在里面,这一次暗杀叛军的人进入监察院,非普通人所能行事,若不是监察院之中还有一些胆大妄为之人,恐不会出现如此情形。”

    “还好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掌握了可靠的供词,不然这一次毁尸灭迹,损失的就非常惨重了。”宫典说道。

    庆帝看着宫典,“你怎么想?”

    宫典思索了片刻,说道,“臣以为,监察院之中,仍然有人在向外面,通风报信。”

    二皇子的脸色,此时惨白!

    “此话怎讲?”庆国的皇帝陛下正在翻看着文献,他并没有看向宫典和二皇子任何一人,问道。

    宫典思索了一下,还是不敢说,“此乃监察院内部的事情,臣不敢妄议。”

    “说来听听,算是陪着朕闲聊而已,不伤大雅。”皇帝说道。

    这就是庆帝有意思的地方,任何事情的经过结果甚至是猜想,都不会经由他的嘴说出来,就算是如此明了的事情,他都不会去断定任何事情,所以这也是他强大的地方。

    二皇子的脸色都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万万没有想到范闲会出这么一招!他稳操胜券的计策,竟然被打破了!他并不是不知道一处关押着自己手下那些叛军的几个渣渣,况且在此前言冰云就和他说过这件事情,当时的他不以为然。

    毕竟那些人在军中什么都不知道,连品阶都没有,就是一个士卒而已,他并不是很在意的。可是他忽略了的东西就是这些人,他起码知道地方在哪儿!

    若是将军营的地方告诉范闲,这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二皇子还不觉得怎么样,可是一想到自己暗杀的学子,变成了士兵,这一次他似乎才开始正视范闲。

    他预料到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二皇子万万没有想到的东西。

    “臣……”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继续拒绝什么,随继续说道,“当夜监察院一处出春闱附近的差办,应该是一个秘密的任务,知道的人应该只是监察院之中的尔尔,可是此杀手不仅能够清晰的掌握监察院的动向,更是知道这叛军关押在何处。显然,这是对监察院近期的动态,有十足的了解。”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下去吧。”

    “遵旨。”宫典跪着说道,“臣告退。”

    说着走了出去,他走出去之后的皇帝陛下,拿起了一旁的奏折,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什么动静,完全把二皇子当做不存在一样的处理了。

    现在的二皇子已经表现出来了凶神恶煞的一面,他急匆匆地到皇帝这里告御状,结果不仅没有将范闲抓获,还暴露了自己的动机,虽然现在皇帝并不能断定他和监察院之中的谁有关系,但是他已经碰雷了。

    二皇子的精明在于,他想好了退路,可是他的失败也在于他只是想好了退路,甚至是如若真的制裁了范闲,进一步他都没有想好。所以他能走的也只有退路了。

    皇帝借宫典之口说出的事实,就是在旁边敲打二皇子,现在他做的事情,连一个刚刚接触到事件的人都已经明了了,那么朕能不知道?你小子想玩随便你玩,你玩雷我就炸你,炸死你!

    二皇子当然明白自己的父皇在告诉他什么道理,所以他现在也不可能继续说什么,他将那些官员的命脉和自己脱离开来就是为了给范闲这么重的一击,把所有的罪名通过死了的学生,安插在范闲的身上。

    而现在已经引火烧身了,若不赶紧撤出,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儿臣突感身体不适,无法继续陪伴父皇,请求先行告退。”二皇子赶忙磕头,对皇帝说道。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谢父皇。”二皇子赶忙走出了御书房。

    “范闲从北齐拿回来了一车庄墨韩相赠的书籍,里面的东西是人生大道,用处颇深,书现在在太学院管辖,你没事儿可以带着你的母亲去看一看。”皇帝轻声的说道。

    “谢父皇。”二皇子落荒而逃。

    这句话,比直接问他是不是在监察院有部署,更让他害怕!

    二皇子走了。

    侯公公伺候着皇帝陛下已经多年,此刻的他看着皇帝陛下的样子,当然知道他已经不高兴了,可是侯公公毕竟只是一个太监,他不敢管这些事情,只得安安分分的站在一旁,纠结了半天这才拿来了一杯热茶,递给了皇帝,轻声道,“皇帝陛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莫动气了。”

    “哦?”皇帝转头看向侯公公,侯公公一愣,站在原地可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还是你了解朕啊。”拿起了杯子,吹了吹,皇帝缓缓的说道,“都是皇子,竟有如此天差地别,真是让朕为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