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修真小说 > 表妹怂且甜 > 分卷阅读3
    去外间角落的红泥小炉上倒了滚烫开水,将空碗涮干净。

    再回来时,她忐忑地又瞧了一眼床榻上的少年,最终咬牙在圆桌旁坐下,慢慢卷起衣袖,神情悲壮。

    进京投亲的路上遭遇颇多波折,她从老家带出来的小行李早不知落到何处了。到长信郡王府那日没有换洗衣衫,徐蝉便命人去郡王府二姑娘那里拿了几套旧衣裙给她先将就着。

    据说那位二姑娘比她小半岁,可人家的衣衫在她身上足足大了两圈,衣袖又空又长,将她的手遮得只能瞧见五个指尖。

    徐静书扁扁嘴,将过于宽大的衣袖卷至手肘,露出干瘦细腕上沁血的伤布。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摒除脑中杂念,将伤布一圈圈解开,吹吹已崩裂的旧伤,仿佛这样能止疼。

    将瓷壶中倒出的那碗凉开水喝去小半,沁凉白水猛地入喉,直落胃袋,惊得她一个激灵,脑中霎时清明。

    ——要凉水承接,这样才不会很快凝固。

    ——照之前的实例,若从右腕取血,致死的几率小些。

    ——对,沿着这里划开,刀口切莫偏了。待血涌出后数到十,迅速扎紧伤口上方脉跳处。

    她握紧匕首,极力回想那些人取她活血时的画面与言词,照着记忆中的痛楚纹路,一丝不差地划拉开去。

    不怕的。她很聪明,不会记错。

    ****

    七月廿四寅时,日夜交替之际,整个镐京都在昏昏残梦中将醒未醒。

    随着寝房门慢慢打开,廊下候了一夜的长信郡王夫妇倏地从椅子上站起。

    一旁的侍从们也绷直腰背,全都屏息凝神紧望着徐静书。

    清冷晨风拂过衣摆,愈发显得她身躯瘦小孱弱。

    惨白的小脸上隐隐透点青,双眼发直,恍兮惚兮,半晌找不着落点。

    这副模样叫人看不懂事情端倪,徐蝉被惊得两腿发软,在侍女的搀扶下颤颤迎上去。

    “静书,你表哥……”

    听到徐蝉的声音,徐静书勉强拢住涣散的目光,抬头怔怔冲她扬了唇:“他疼,在哼哼。”

    据太医官们的诊断,赵澈坠马触地时伤及头部造成昏迷,连日来是五感尽失的。若已能哼哼喊疼,就是说——

    他醒了!

    ****

    之后含光院又发生了什么,徐静书全不知情。

    她在念荷的搀扶下回到客厢,恍恍惚惚嘀咕了句“我先睡会儿”,便兀自和衣而卧,软绵绵蜷进被中。

    仿佛周身精力全被抽干,整个人像具忘了填塞中空的皮偶。

    睡一觉就会好。以往每次有病有伤,都是睡一觉就好的,她不怕。

    徐家祖上在淮南是小有名声的书香之家,但徐静书生不逢时,没赶上家里风光的年月,实在不是个身娇体贵的命。

    她父母成婚不久,异族铁蹄就侵门踏户。前朝亡国,短短数月之内,江左三州呈流血漂橹、十室九空的惨状。侥幸活下来的年轻夫妇仓皇逃到江右,狼狈辗转数年,终于回到徐家先祖最初的来处——钦州堂庭山间的破落村庄。

    夫妇俩在人烟稀少的山间小村结庐而居,垦点荒地勉强度日。

    她父亲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母亲更是碧玉娇娇的大小姐,二人年少时都十指不沾阳春水,突然要靠耕种活口,艰难潦倒可想而知。

    到徐静书五岁时,父亲积劳成疾,不到三十就撒手人寰,母亲独自带着她,日子过得愈发艰难。

    苦撑三年后,她母亲应了同村胡姓庄稼汉的求亲,母女俩总算能一日吃上两顿饭。

    如此身世的徐静书自不会是温室娇兰,看着身板瘦小、性子怯软,却经得起风雪,耐得住摧折,绝不会轻易倒下。

    ****

    从卯时睡到未时,足足五个时辰后,徐静书被饿醒了。

    扶墙出了寝房,发觉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虽说雨不大,到底“一阵秋雨一层凉”,她又才从暖呼呼的被窝里出来,当即被扑面凉意激得缩了脖子。

    吃饭时,念荷见她冷得唇色发白,愁眉不展道:“早前从二姑娘那里取来的几套衣衫都不大厚实,这……”

    当初借二姑娘的衣衫只是事急从权,郡王妃徐蝉原打算过后再请人来替徐静书量身裁制新衣,哪知跟着赵澈就出了事,再没顾上她这茬。

    徐静书乖巧笑笑:“我也没旁的事,待会儿还回床上裹着被子吧。雨停了就不冷的。”

    口中说着话,她的目光却始终黏在碗底最后一点鸡茸粥上。就剩一丁点儿了,用甜白小匙刮了半晌也舀不起来,这让她有些焦灼。

    掀起眼帘偷觑了念荷一眼,见她正皱眉打量外头的雨势,徐静书飞快端起碗凑到小脸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碗底那点粥舔得干干净净。

    念荷回头时她已将空碗放到桌上,假作镇定地将双手置于两腿:“我吃好了。”

    虽明知念荷并未瞧见她方才的举动,可她还是觉得赧然,双颊隐隐烫红。

    “我再去厨房拿一碗吧?”念荷见她吃得干净,寻思是没吃饱的。

    徐静书坚定摇头:“已经饱了。”才怪。

    到长信郡王府这些日子,她始终有寄人篱下的自觉,不好意思多耗姑母家米粮。

    怕念荷还要劝,她赶忙另起话头:“含光院那头如何了?”

    “我方才去大厨房取粥时,听人说大公子已醒了,送去的鸡茸粥都吃下半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