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

    那年风声鹤唳、炮火连天,少女饥肠辘辘、灰头土脸,她在敌人的马蹄下小心地躲过闪着寒光的刀刃。然后她一抬眼,看到了他。

    少年着深蓝华服,骑着高头大马,缓缓朝她而来。方才还杀红了眼的乱民们见到了他就好像是见到了猫的耗子,纷纷逃脱。

    那时她也是这样抬着头看着他。

    少年在她面前停下,垂眉看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少年竟是看着她突然笑起来。

    苏锦记得那是个清晨,燕雪风逆着朝阳。他看着她笑,眉眼矜贵又温柔,清晨点点阳光带着点金色,落在他深黑的眼里,竟像是染上了一层光。

    他弯下腰,伸手握住她无意识伸出的手。

    苏锦记得,他的手心很温暖,和他眼里的阳光一样。

    而现在。

    少女仍如三年前那样抬头看向燕雪风,而彼时那个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掌的少年却再没伸出手。

    不,他伸了,只是这次他伸出的手不再是为了她。

    苏锦站在原地,看着燕雪风起身笑着伸手,握住的却是身后舞姬的手。

    那舞姬的一双柔荑白嫩如雪、柔若无骨,这般与燕雪风双手交缠着的模样,果然比她的般配多了。

    男人似是有些醉了,那因着成熟而显得愈发俊逸的眉眼间一派风流笑意。那个曾将她从战|乱中救出、曾亲手教她拿笔习字、曾在庭院落花中一招一式为她演练剑法招式的男子满眼笑意地……看着别人。

    燕雪风甚至没再转头看她一眼。

    ……

    苏锦只觉浑身都开始发冷。

    从骨子里冒出的那种冷。

    真奇怪,苏锦想。

    分明是燃了煤炭的暖阁,怎么会这么寒冷呢?

    过了许久,苏锦才重新听到声音。

    她听到的是自己的声音。她听到自己说:“民女……谢主隆恩。”

    声音是和室外寒风一样的凛冽音色。

    *****

    李延将苏锦交给了宫中专门教导暗卫训练的侍卫长。

    侍卫长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有着十分严肃的五官和气质。他的容貌其实很普通,是那种混在人群中你绝对无法找到的普通。但他气质刚硬,脊背挺直,握剑的手有力而沉稳。

    侍卫长看样子就是个对属下十分严厉的,但初次见面,他对苏锦却很是温和。

    他将苏锦带到了宫中专门给暗卫休息用的地方,甚至特意给她挑了间朝向好的屋子,看着苏锦欲言又止,最后却只说了一句“明日记得早起去谢恩”便离开了。

    一开始苏锦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她坐在房间里,无意间一抬眼,看到了对面铜镜里倒映着的自己。

    镜中的女子梳着时下最流行的飞云髻,妆容精致,身上的衣裙也是华贵又精巧。

    可就是那么格格不入。

    与镜中人本身的格格不入。

    苏锦看着镜中那个瘦小寡颜的女子,她化着那么精致的妆,穿着那么华贵的衣裳,可是有什么用呢?任何人一眼就能看得出她的卑贱。

    她就好像是一个最下等的奴婢,不要脸地偷了自家小姐的衣裙,偷抹了小姐的胭脂点翠。她揽镜自怜,几乎以为那镜中人就真的是自己了,自己就真的是那样高贵的人了。

    可谁看不出来呢?

    她那样格格不入。

    苏锦又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女孩眼圈红红的,脸上惨白的用那样厚重的胭脂水粉都掩盖不住。

    刚才自己就是用这么一副像是要哭出来了的模样回来的吗?

    难怪侍卫长会那样。

    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是怜悯吧?是可怜吧?

    果然是呢。

    果然很可怜呢。

    那么可怜。

    真可怜。

    苏锦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是低低地笑了起来。

    窗外残月朦胧,自是凄风苦雨。

    ******

    第二日侍卫长早早地便领了苏锦去谢恩。

    李延勤勉,日日不到卯时便已经起来处理政务。苏锦要赶在他接见第一波大臣前谢恩,自然也得早早地去候着。

    出门时天还未亮,苏锦在门外一直等到天光擦亮,才得了可入内的吩咐。

    苏锦低着头,十分乖巧地跟在太监身后。

    今日她穿着最普通的黑色劲装,鞋子也从精致的绣花鞋换回了平底的黑靴,果然就适合了她许多。

    行走间也不再觉得脚疼了。

    还未走到门口,却已经听到阵阵说话声从门内传来。

    苏锦的头不禁垂得更低。

    那说话的男声低沉而温柔,她再熟悉不过,分明是燕雪风。

    燕雪风:“皇兄这样可不好,明知道昨日臣弟是酒醉不清醒,还让臣弟做那种选择,锦儿非恼了我。”

    李延:“酒醉?朕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