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兰吸了吸鼻子,眼睛里的星星在她的努力克制之下逐渐消融,慢慢地化作了一汪带着忍痛割爱后满腔不舍的泫然水色。她坚强地抬起了眸子,定定地对上温吟的眼睛,咬着唇畔细声细气地应道:

    “好的师兄,没问题师兄。”

    但随之,眼帘轻轻向下一垂,长长的睫毛投在眼底一层阴影。朱唇小心翼翼地抿起,眸中含了一丝努力压制着的委屈,而眼眶上的那畔水色,却是愈积,愈多。

    温吟:“……”

    这要是搁在别的地方,他怎么受得住?早便妥协了。奈何如今的境况自然与寻常不同,温吟狠了狠心,不忍地别开了脑袋。徐风扫过,吹动他颊边那两缕细发。他也垂下了眼睛,眸中存了一丝挣扎,但在眼帘一开一合之间,又顷刻间随风而逝,只留下恋恋不舍的几抹愁绪,混着暮春晚秋之时独有的凄凉与哀戚。

    “师妹虽才拜入门下不过半月余日,但这些天来,你我朝夕相伴,本以为即便不至于手足相称,但好歹也是有些情分在的。”他假似淡然地开了口,然而语中那些许干涩的喑哑暴露了他想要表达的真正情绪。男人睫毛轻颤,回过眼来又悄悄望了终兰一眼,却仿佛被她眸中的那一池珠光刺痛了心口,只一下,便逃避似的再次移开了目光。

    他本来握在终兰掌心的四指轻轻一松,但又没有完全放开她,维持着将断不断的样子,叹声道:“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一句话,彷佛初冬夜尽时落下的最后一片雪花,孤寂又无助。他手里把着发丝末尾的珠扣,漫无目的地左右转动了几下。眼神灰灰暗暗,看着是盯在自己手上的动作,然而眸底无光,又好似什么也没瞧进去一般,空空落落,憔悴难当。

    终兰:“……”

    她眼眶上托着的泪珠齐齐凝滞了一瞬,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

    这人的段数好像比她要高啊!

    ☆、找书

    两人一个目含热泪,一个眉攒千结,默默对阵了片刻,僵持不下。

    最后,还是钱雯钰跑过来打的圆场。

    “兰兰师妹,没关系的。”她深情款款地执起了终兰的另一只手,眼中脉脉含光,殷切地宽慰她道,“如今温诵师姐刚刚离开,仙尊心有郁结,还得你帮忙照顾。不过往后若是有幸得了空闲,你想什么时候来都是可以的。”

    她说着,余下的那只手也覆了上来,把终兰的小手包拢在了自己的双掌中央,眼中闪烁着的光芒更加迫切了:“就算你想要转投我一风园门下,也无甚关系,沉昙峰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她真挚地拍了拍终兰的肩膀,柔下了嗓音,又变得语重心长:“你放心,如今掌门膝下只有一个义子,算他半个徒弟。而小绍不学无术,难当大任,这掌门的位子,要么传给我师父,要么就直接是我了。到时候,物华天宝,芙蓉美人,只要你来,都会有的。”

    终兰:“…………”

    这底也交得太快了吧!!

    *

    一风园的内园是纯粹给门下弟子提供的,至于其他的一些门面工作,则安排在外园——赏风院自然也属此列。

    内外二园肩背相依,是半月山的阴阳两面。自内园出去,要经过一条通彻山体的溶洞。这溶洞大抵是天然形成,被一风园的人拿来修正了一番,装饰得富丽堂皇,亮如白昼。一路上还有清风相随,即便入到腹内最深,也毫无闷热难耐之感。

    钱雯钰殷勤地拉着终兰的手,来来回回跟她说了一风园不少的好,整个洞窟的四壁都回荡着她的声音。好在路途并不算多么遥远,出了溶洞,转个弯路便到了目的地。

    外园不比内园辽阔,但要更加庄严一些。殿阁只有一座,长短三进,一旁还有几间耳院。赏风院是中轴三座正殿当中最后方的一座,向来是接待亲近之客用的。其主殿坐落在一处溪流旁边,尖顶叠檐,以盘龙玉柱为撑,并未设置格扇,只落了紫纱百叶。

    殿中布着茶案蒲团,中央一扇屏风,摆了三把背心嵌着白玉画的太师椅。如今除了守殿的弟子以外,便没有其他的人在了。钱雯钰在靠外侧的地方寻了一座茶案,案上已然烹好了茶水,她坐在两人对面,给三人都倒了杯茶。

    她刚刚已经将金叶上的名字与书籍录给了帮忙跑腿的弟子,让那人先去找人,现下只要等着便好了。一风园虽大,不过层序有秩,按理说,找个人并非什么难事。然而这次,三个人却等了不少时候。

    等到最后,钱雯钰也有点奇怪了,还以为掌花名册的太墨阁那边出了什么岔子,正打算自己亲自去看看,之前被她遣去寻人的那个弟子却在这时匆匆跑了过来。只不过神色有点奇怪,伏在钱雯钰耳边和她叽里咕噜讲了一大溜。

    钱雯钰眉头微微敛了敛,听着那人所言,表情也变得有点诡异。等对方走了,她看了眼对面隐有问询之意的温吟,才斟酌着道:

    “温师兄,你可还记得两年之前的满江堑一事?”

    温吟闻言,点了点头:“自然,那条翻云道气息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