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些意外地看着懒懒躺在贵妃榻上的楚荧,如今的少夫人当真是要破罐子破摔了?先前还为了能得少爷青眼费尽了力气,如今却又归还权力,又让把少爷的东西都烧了。

    染梅依着楚荧的吩咐照做,收了摆在书桌上的那些笔墨,又去厨房里取晚饭,走在路上不禁暗暗叹了一声,心情有些复杂。如今的少夫人怕是越发地失势了,自己是少夫人院子里的人,将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楚荧接过素雪拿来的话本子,才翻了不到两页,眼皮便开始打架了,手里拿着的书也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又将快要睡着的楚荧惊醒。

    “姑娘……”素雪蹲在楚荧的身边,染梅不在,又叫了楚荧姑娘,语气中有些担心。

    楚荧伸手默了默素雪毛茸茸的头顶,缓缓说:“也不知怎的,最近身子总是不太爽利,每天倦怠得很……”话说着,眼便又快阖上了去,又强撑着睁开眼,看见素雪担忧的目光,捧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热茶,笑着说,“若不是姑爷从来没进过我的院子,我都怕是要以为自己怀了。”

    今日染梅用金桔煮了红茶,又加了些冰糖,极是香甜。

    “都这种时候了姑娘还有心情开玩笑。”素雪知道自家姑娘怕她担心,说,“自从姑娘从静山寺回来这些日子总是没什么精神,也甚少出院子了。”

    “春困秋乏就是这样了。”楚荧没大在意,只当是时令作怪,再加之如今无心在秦府混出什么名堂,人便有了惰性。

    “姑娘往年可从来没有这般过。”素雪接道。

    听了这话,楚荧愣了愣,或许是前一世在病榻上半睡半醒昏昏沉沉躺了太多年,让她都忘记自己从前应该是什么样子了:“我从前当是什么样子?”

    “从前姑娘每年春天都会约宋家小姐出去踏青的。要么就在家中练习舞蹈,说将来要给姑爷看……”

    提到秦穆尧,素雪又倏地噤了声,没说下去。

    然后看了看周围,微微犹豫一番,低声说,“我看姑娘精神头不大好,本早就想叫姑娘寻个大夫来府里看看了,但是染梅一直拦着我,不让我同姑娘说。染梅说姑娘只不过是太操劳了,她多给姑娘做些补品就好了,只是身上倦怠。”

    楚荧不由地捏紧手中的杯子,低头看向青白色瓷杯中橘色明亮却微微有些粘稠的茶汤,映出她一张有些苍白的面孔,只是茶汤微微泛起些波澜,将一张姣好的面孔模糊在了茶色中。

    是楚荧的手在颤抖。

    大意了。

    是重活一世、一切都有了转机,眼前的平安麻痹了她,让她觉得只要在静山寺不要再遇到那场截杀,不用再失去双腿躺在床上过完余生,她就能安安稳稳等到自己和离,开始自己不一样的人生,自己面对一切都已经是游刃有余。

    但是谁又能容得下她在秦府呢。更何况如今的她还是平平安安完好无损地在这里。

    上一世她没了双腿,靠药石吊着用以延命,那时的她也是尽日昏昏沉沉,只以为喝了汤药的作用。如今,她虽是身上健全,却依旧是如当年那般无什么力气,只能每天呆在房中度日。

    当年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日日来给她送饭的也是染梅,在她身边亲口告诉她秦穆尧正陪着江心的也是染梅。

    之前她只以为染梅只是觉得她在府中不受秦穆尧青睐,趁她不在顺了些财物给自己谋条后路,便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着染梅自己承认,现下想来,染梅图的不是钱,反倒可能是她的命。

    半晌过后,她强撑着精神起了身子——她必须振作起来,在没有离开秦府之前,每一天都不过是在钢丝上行走。

    “把这杯茶留下,再去小厨房里把染梅熬好的剩下的茶都收起来。”楚荧沉吟片刻,吩咐素雪,“明天把染梅打发出府采买,你再想办法去请个同秦府没什么交情的大夫过来。”

    素雪瞪大了眼睛,用了好久才消化完楚荧这句话,染梅才进秦家就跟了楚荧了,二人在秦家一同服侍楚荧,她从未怀疑过染梅:“姑娘是怀疑,染、染……给姑娘……”

    话还没说完,楚荧便伸出食指贴在素雪的唇上,轻声道:“莫要声张,不过是我的猜测。”

    唇上的触感冰冰凉凉,反而让素雪定了心神。她是从小跟着楚荧的,又陪着楚荧一起从楚府来到秦府,若是此刻她也慌了神,那姑娘身边便再无可用之人了。

    这般想着,素雪又对秦家和那个淮恩郡主更厌恶了几分,只希望自己的姑娘能赶快同秦穆尧和离,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待染梅取了晚饭回来,楚荧却正更衣准备出门,素雪站在一边提着个瓶子。

    染梅将食盒放下,打量了一下二人,问道:“少夫人是要去哪?若是回来的晚的话饭菜便要凉了。”

    楚荧看着染梅,说:“想着这两日都未向夫人问安,趁这会儿便想着去看看夫人。”

    “染梅,你今日的这茶煮的好,少夫人便把小厨房里剩下的全让我包起来给夫人带过去。”素雪接上楚荧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