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没那么昏庸无能。他的确贪图享乐,喜好酒色,但好歹继承了几分先帝的英明神武,心里门儿清。太后的势力和顾命大臣的势力旗鼓相当,朝堂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一边是生养他把他推上至高位置的老娘,一边是对先帝忠心耿耿无论他如何荒唐都没放弃他始终拥护他的老臣,元熙帝倒向哪边也不是,干脆垂拱而治,任他们折腾了,他也乐得自在。

    直到孟太后通过孟皇后的手鸩杀他,才寒了这个大孝子的心。元熙帝一怒之下收回了孟太后的权力,但很悲催的,以前怒怼孟太后的大臣们开始调转矛头怒怼他,不相信他的能力,说他这这不对,那那不对,恨不得他走的每一步都按着他们的尺子走。元熙帝再一次受伤了,原来没有忠心耿耿的老臣,只有权势永不眠。主弱臣强,主强臣弱,政治斗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元熙帝和他们斗,斗得劳心劳力,气得暴瘦五十斤。正好他宠爱上迟萱儿,干脆就弄了个贵妃党,让它继承太后党的遗志,和大臣们互怼去。

    于是才有了迟筠儿和迟萱儿两姐妹的生死相斗。

    聂荣梳理好剧情,略略提高声音喊道:“来福。”

    来福是刚才想说话的太监。他是元熙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孟太后放在他身边自幼陪着他长大的內侍。他经常在元熙帝身边替孟太后说好话,使得元熙帝对孟太后的感观十分好。

    来福躬身走进殿内,小心翼翼道:“皇上,太医已经为珍妃娘娘诊治过了。娘娘的伤势无大碍,但为惹皇上生气深感惶恐,垂泪不止。”潜台词是,请皇上去柔福宫看看她。

    聂荣道:“叫她歇着吧。”

    来福也是看在珍妃是为孟太后办事的份上替她说两句,见聂荣一脸冷漠,仿佛厌了她的样子,便不吭声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珍妃受宠多时,这次似乎栽跟头了。

    聂荣道:“太后身体染恙,叫太医院好好侍候,不要让人惊扰到太后养身子。”

    来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对元熙帝了解甚深,他要真的关心孟太后,早亲自去慈安宫侍疾,而不是打着关心的名号,行软禁之实。

    但他伴君多年,元熙帝信任他,让他接触到不少机密。这次他也是知情者之一。要说孟皇后想鸩杀元熙帝背后没孟太后默许,连来福都不信。事后他想起觉得后怕不已。若孟皇后成功毒死了元熙帝,他这个太监总管能有什么好下场?肯定要陪葬的。孟太后那边嘴上说拿他当心腹,坑死他之前可没有任何提示。来福心里的那一杆秤已经向元熙帝这边倾斜。

    再对上聂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他立刻知道该怎么做。这次孟太后做得太过了,皇上动了真怒,要收拾人。这怨不得皇上,换成他被亲娘鸩杀,都不可能善罢甘休。

    在来福的舌灿莲花下,孟太后相信了太医院的殷勤是元熙帝态度软化的结果。只是他余怒未消,需要一点时间好好平复。为此,他甚至没有踏入后宫,变得清心寡欲。孟太后让来福转达她对皇上的关心和她对孟皇后居然干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的愤怒痛心,强调她和孟家对此事一无所知,都是孟皇后自作主张,活该千刀万剐,枉费她疼爱她一场。

    来福立刻表示皇上把孟家人下狱只是为了吓唬一下他们,如何处置还是太后说了算。但皇上爱面子,总不好马上放人。他需要一个表态,他不是傀儡皇帝,天下万民都该臣服于他。

    孟太后道,待哀家身体大安,便派人去承恩公府训话。

    孟家因为孟太后和孟皇后的关系,受封超品承恩公,是民爵中最高的爵位。

    来福又对孟太后说了珍妃的情况,这次元熙帝不但没被珍妃哄住,还把她弄伤了。

    孟太后心领神会。这是暗示珍妃有失宠的征兆。她感到满意。孟皇后已经废了,珍妃这个贱蹄子眼看要起来,孟太后当然不高兴。她一向不喜欢珍妃,元熙帝为了她冷落孟皇后,顶撞她,若不是她还算恭敬,她早杀了她。如今她被元熙帝嫌弃了,正合她的心意,她要重新布局,多选些孟家的女孩进宫。

    孟太后年过六旬,精力不济,被孟皇后的事一刺激,确实有些不舒坦。她极为爱惜自己的身体,自然遵循太医的医嘱,喝安神药多歇息。又有选妃的事打岔,她太自信自己对元熙帝的掌控力,一时竟被蒙蔽住了。

    聂荣一边锻炼身体减肥,一边把孟家人杀得干干净净。为了快刀斩乱麻,他没有让三司会审孟家这件弑君逆谋大案,而是让他们“畏罪自尽”。孟家得势后嚣张跋扈,横行霸道,得罪了无数人,与以顾命大臣为首的内阁积怨已深,内阁早想铲除这目无君上的外戚,聂荣送来一个机会,他们立刻抓住了,不但对皇上的不守规矩没有意见,还推波助澜。超品的承恩公府就此崩塌。

    等孟太后知道真相,一切已成定局。多年心血一朝化为乌有,这次她是真的晕厥过去了。

    聂荣立刻以此为借口,阻止内阁继续打击原本依附孟家的其它势力。内阁想把政敌一网打尽。聂荣却需要制衡,不让任何一边独大。不然又会重蹈原剧情的覆辙,令内阁把矛头指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