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慎闻言,面带犹豫,语气似乎是安慰父亲,也是安慰自己的不确定:“父亲,兴王才十七岁。”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人,能有多大的心机?杨阁老听明白长子的话,看长子一眼,冷笑:“你也是自负聪明,自幼才气过人。你的十七岁,是什么模样?”

    顿了顿,眼里一暗,脸上露出风雨欲来的凝重:“朝廷在前两年,还能查到一些有关于兴王年少轻狂的痕迹……可是,这一年来,兴王的表现,比为父还要老成持重,你觉得,正常?”

    杨慎:“!!”不正常,自然不正常。

    “儿子明白。一个少年人,经历这番希望破灭的结果,必然是失意、害怕,或者,心生怨恨。”

    “做人难。即使是为父这个年纪,也做不到修身养性。”杨阁老眼望窗外的落叶,摸着胡子长长地一个叹气。一转头,对长子谆谆教诲,“看某些人,永远不要看年龄。”

    先皇有了亲生儿子,自己做皇帝的机会彻底破灭,他要是一开始就没有一丝丝希望那也就罢了——十六七岁又如何?他的一生,见过多少才智过人的人,都是想象不到的年轻人?

    杨阁老满心担忧,只叮嘱长子看护好皇上的安全。临睡前想起东厂最近的动静,又琢磨着,这次,文臣是不是可以,和东厂合作一把?

    湖广地区隐隐的,有那兴王修道炼丹吃素的传言,北京城里人,该收到消息的人,都收到消息。

    西厂大太监张永,细细地看完东厂送来的审讯记录,敦厚的五官笑容亲切,狭长的小眼睛里冷光一闪,尖细刻薄的嗓音宣示他强烈的不满。

    “继续盯着,盯紧了兴王。”

    心里一丝猜测闪过,“当年宁王府里的几个人的下落,继续追查。”

    “属下遵命,都督放心。”年轻的厂卫躬身行礼,同样阴冷尖细的声音响在夜色里,人转眼就不见。

    反常为妖。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能天天吃得下素食?

    还生鹅褪毛,从屁股眼取出内脏,将蔬菜放进鹅肚,煮开取出,用酒洗干净,再用麻油熟煮成菜……仍是求其荤味?

    还好道教,求长生,多素食,茹蔬之中,皆以荤血清汁和剂以进,猪血配菜,以求其荤味?

    锦衣卫指挥处,指挥使徐景珩看完东厂送来的审讯,哈哈哈大笑。

    端王也有这个胆子谋害皇位?端王就是谋害皇上成功,他能坐上皇位?

    徐景珩大红的飞鱼服严谨贴身、一丝不苟,艳色的眉眼风流多情、杀机弥漫。薄唇轻启,那是对自己的判断非常之自信。

    “听说~~端王老迈,病重了,这世子人选啊,要好好地选。还有我们兴王,多给兴王送去一些猪血、老鹅。兴王要没有银子,价格优惠一点儿。”

    “属下遵命。”

    端王朱荣氵戒牵扯其中,死罪难逃。

    端王坐在家中,祸从天降。面对东厂送来的白绫,悔恨交加,悔不当初听信长子的蛊惑,但人怎么有后悔药?端王临死前,最担心儿子们不懂事,最疑心的人也是兴王。

    所有人都对兴王的异常起疑的时候,兴王正在为了这大夏天的,兴王府冰不够用的事儿异常烦恼。兴王感觉,他自重生回来,那真是样样儿不顺心。

    不光堂兄正德有儿子了,他的皇位波折了。他还穷啊。一天天的,吃的不顺心,住的不顺心,穿的不顺心——大夏天连口冰都买不起。

    大夏天的,大明朝能用得起冰的人家不多,能无限制地用冰盆的人家,冰镇西瓜的人家,那更是少。

    当然了,快两岁了,会走路的皇上,不光不能用茶叶,他也还不能用冰。

    午后暑气消散,他在宫人的伺候下用一份温热的水煮豆腐,心满意足。他会走路了,就一点儿也不怕夏天的热了,除了上朝听政孝顺祖母亲娘听书学习……一有空就迈着胖胖的藕节腿小螃蟹一样地抬腿迈步……

    逛完豹房的角角落落,就要出去豹房。

    “外面啊,外面啊。”小娃娃皇上挺着饱饱的小肚子,明亮清透的大眼睛看着外面,肉窝窝的小胖手指着宫墙,满心满眼的,都是对宫外世界的向往。

    一身夏日蔷薇红的小肚兜,梳着幼童的两角包包头,还没断奶的年纪。可这眼看着皇上这才刚会走路,一颗心就要飞到宫外头——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的老师伴读们,老臣宫人们,都是宠溺地笑。

    王守仁抱着奶娃娃皇上,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哄着皇上:“皇上,这外面啊,好看啊。臣也喜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