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老乔的脸!

    他穿了一身土布褂子,被倒吊在通道上方,眼睛瞪得老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吊着他的,是数条青铜锁链,交错着从他的身体里穿过,两端钉在天花板上。

    鲜血居然还在滴滴答答地顺着伤口往下流淌。

    好像才刚刚被挂上去一样。

    我下意识又后退了两步,正撞在刚转过拐角的夏思雨身上,伸手把我往旁边一拨拉,一眼看到倒挂通道中的老乔,也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彭老三?”

    听她这么一叫,我登时反应过来。

    这身打扮,可不正是照片里参加合影的彭家老三的样子!

    夏思雨没见过老乔,所以才会第一时间认为是彭老三。

    但下一刻,她也反应过来,看了我一眼,“何志超?”

    我摇了摇头,心中也是惊惧兼迷惑。

    彭老三当年死在这里,那三年后逃出去,还带回了那副名为仙人宴饮的食人图的人是谁?

    是重新夺舍的何志超?

    也不对。

    何志超能够夺舍不死的两个关键,长生盏和玉骨。

    一旦夺舍成功,玉骨就要重新附体,原本的身体会快速腐烂,根本不可能留下来。

    何况这身体还如此鲜活完整,怎么也不像几十年前死在这里,倒更像刚死的一样。

    “怎么了?”

    田明范和曹先勇已经跟了上来,看到倒挂的尸体,都倒吸了口冷气,同时把枪拔了出来。

    “别乱动枪。”我赶忙警告他们,然后又重申,“情况不明,不能动不动就掏枪,有些东西用枪打不死,还容易打草惊蛇。”

    田明范反应快,一听就把枪揣回去,掏出个燃烧瓶来,“那就用火吧,公司指导手册上说,遇到应付不了的东西,火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一切噩化物质,都可以通过彻底焚烧来解决。”

    我不由看了夏思语一眼。

    这论调和她们除噩力士的说法很相似啊。

    再一联想到两人的职责,我觉得神文公司很可能是注意到了净宝天师在一线处置的能力不足问题,通过招收训练专业的保安来保护净宝天师,代替除噩力士。

    只是不知道神文公司这么做,是有意,还是无意。

    做为一个专门承担净噩职责的老牌集团公司,与净宝天师交流密切,不可能不知道除噩力士的存在,却不像招收净宝天师那样招纳除噩力士,而是训练保安代替,这种做法很有深意啊。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马上就被眼前的事情给赶走。

    我示意田明范退出拐角,不要轻举妄动。

    田明范倒是听话,收了燃烧弹,与曹先勇一同后退。

    大概迁动了受伤的胳膊,后退时他的脸皮不由自主地抽动两步,伸手摸了摸包扎着的伤处,还咳嗽了两声。

    待两人退出拐角,我把手中的荧光棒向前扔出去。

    荧光棒在空中飞转,照亮了经过的通道。

    通道里竟满是尸体。

    每隔几米一具,都是被青铜锁链穿着,要么钉在地上,要么困在墙上,要么吊在棚顶。

    每一个被青铜锁链钉住的尸体,都是一模一样的土布褂子,还有老乔的脸!

    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

    那血,还没有凝固变色!

    宛如屠场一般。

    我又拧了几个荧光棒扔过去,将通道照得更亮一些,尽力往通道尽头观望。

    但这一次的通道竟然深远的远超前面两条通道,黑漆漆不见尽头。

    正张望着,夏思雨拍了我一下,示意我低头。

    我低头一瞧,却见地面上有一双血红的脚印。

    那脚印正踩在九十度拐角的分界弯线上,一只脚迈到了拐角这边,另一只角还在拐角另一边。

    迈出来的这只脚印颜色发黑,显然已经凝固,而还在另一边的脚印却依旧颜色鲜艳,好像刚踩出来的一般。

    “你仔细看,那些锁在墙上和地上的尸体姿态,是不是好像在努力往这边前进?”夏思雨低声说,“这应该是彭老三从通道那边走过来的过程,每走几步,他就会被用锁链钉死在走廊里,然后就会有一个新的彭老三出现,从钉死的位置出发,继续向前走。这个通道有问题,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退回去吧,看看从石阶上去是什么情况。”

    虽然遇难而退显得比较怂,但我们是来调查情况的,不是来送死的,既然前方明显有问题,适时撤退比冒失前进更合适。

    眼前这些诡异的情况回去之后或者是把这里的噩化环境处理完后再慢慢研究琢磨也不迟,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才可以。

    我们两个意见统一,可刚一转身,就听到一声惊恐的尖叫。

    那是田明范的声音。

    我赶忙转过拐角,却见田明范靠着墙,瘫坐在地上,一副受到严重惊吓的样子。

    曹先勇却不见了。

    我赶忙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田明范哆哆嗦嗦地指着通道说曹先勇被墙壁给吸进去了!

    他们两个从拐角退回来,曹先勇发现自己的相机套掉到了来路上,便走过去捡,可刚走到相机套旁边,右侧墙壁里突然冒出个黑乎乎的古怪影子,一把抱住曹先勇,就把他拉进石壁里。

    一说起那影子,田明范就有些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神智明显越发混乱,说着说着,完全说不下去了,抱头失声痛哭,一副崩溃的样子。

    我心说这位也太脆弱了,人夏思雨一姑娘家家的到现在还沉着冷静呢,他一个大男人,还是受过训练的,参加过一线净噩工作的,居然就崩溃了!

    安慰了几句,一点效果也没有,他反倒越哭越厉害。

    正不知怎么办才好呢,夏思雨上来一巴掌砍在他的后脖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田明范一下没动静了,一家伙栽倒在地。

    “他这是明显的心神受损,得紧急处理,不然会疯。”夏思雨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这是外行人参与净噩活动的常见表现,不仅仅在于看到的很多事情超出理解范围,还因为他们没有锤练过精神,承受力较低,呃,玩过克苏鲁游戏吗?就是SAN值较低,所以这时候帮助他们进入昏迷或者沉睡状态,可以有效缓解SAN值下降,防止陷入不可挽回的疯狂。”

    我干笑道:“其实我这里有安神符,烧成符水喝下去,也能起到相应效果。用不着直接打人。”

    夏思雨哼了一声,“我们除噩力士从来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简单有效就行。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对,那下次你先上手好了。”

    语气里透着不爽。

    这姑娘脾气可是够大的了,我也没说什么,怎么就不高兴了,赶紧解释说我不是觉得她做得不好,而是怕她这么砍来砍去伤到手,女孩子的手嘛,得好好保养,非必要不出手。

    夏思雨就嗤笑了一声,居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本来有点小激动,心说她握我是不是觉得我说得有道理或者觉得我很贴心,被感动到了。这种险恶环境下,又是同生共死的交情,大家从相互信任过度到彼此依赖进而感情升华,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美国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要是放人家那边现在没准儿已经亲上抱上床上了。

    正胡思乱想呢,手上却是一痛,好像被铁钳夹住了一般,骨头都被捏得咯咯直响。

    抬眼一瞧,就见夏思雨隔着吸毒面罩的双眼里透出异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