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出了京师官道大路。
一行人加快了速度，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到了一处小镇子。
这一行，也算是让魏子云见识到了大金治下的‘太平岁月’，纵然是打着官府的旗号，又算上杨心木和大喇嘛这几个武力担当，周围山林之中依然时不时有响马绿林异动，虽然不曾直接袭击，但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实在不可言说。
令魏子云感慨，这大金还没亡国呢，这贼寇就这么嚣张了吗？
直到魏子云他们一行人，离京师越来越远以后，魏子云这才觉得是自己莽撞了，上面那些算啥，直接现身带队抢劫官差的见过没有？
可惜的是，他们遇到了硬茬子。
真碰到了厉害点的，就不得不直接直接亮起内务府的官旗，这才吓跑了贼人。
这一路所见，令魏子云大开眼界，也是不得不感慨，所幸自己是在京师，起码保全了这个老大国家的最后几分薄面，而在京师之外，虽不过短短数日之间，这所见所闻，就恍如魔幻一般。
不怕官的盗贼，行尸走肉的百姓。
就这还是北直隶所在，也算是京师直辖，号称天子威灵所在。
但这一路上看到的都是什么？
不论官道，还是路边街市，还是哪儿的神祠堂口，都有瘦的不成人形的麻木百姓举着脏兮兮的破碗，艰难乞讨度日。
甚至在其不远处，就是已经饿死路边的饥民，所谓骨瘦如柴，实在是真实写照，一字不虚。
稍有力气者，扒去死者破烂衣衫，自己穿上，以求坚持天明。
已经无力不起者，只能躺在地上喘息挣扎，多活一刻算一刻。
这种情况之下，魏子云一行人和这群艰难度日的百姓相较而言，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看内务府和袁府随行之人，他们的神色，似乎眼前并无不妥，也就是那喇嘛僧，露出稍许悲悯，但随即，也是闭上了眼睛。
直到无人之处，喇嘛僧脸上表情才正常起来。
魏子云一问，则是解释道，为苦难者祈福，自云，其人虽已死，却是当世罪孽已消，吾念诵往生经，望其来世投天人道也。
引得一众袁府门客，纷纷称赞大师慈悲心肠，那群泥腿子下辈子有福了云云。
魏子云则只觉得一腔闷气无处可去。
行至某处县城，只见县令早早等候在这，一见到魏子云一行人，便急匆匆上前示好，说已得到上官文书，这边已经备好酒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而一边则是头戴斗笠，穿着号衣，手持长矛的士兵站满了城门口。
将周遭的百姓都是赶走，只为留下一个整洁干净的路面，并洒上了一层浅浅的黄土。
了之大喇嘛见状，亮出内务府腰牌，随后婉拒了县令好意，只是安排换了马匹，这才重新上路。
离开县城大半天，行至官道上，就见有探马返回，说是前方发现一处热闹的村镇，这令众人有些欢欣鼓舞。
都快晚上了，能赶上一处村镇，就代表能吃一碗热饭，喝口热水。
稍稍走了一段路，果然，远处村镇，已经在人眼中。
“怪了……”
了之大喇嘛闻言，看向魏子云，诧异道：“魏施主说什么？”
魏子云一见了之发问了，这才解释道：“大师且看，我们一路走来，却见百姓都是艰难度日，反而这里望去，却见有炊烟升起，井然有序，除了路上清寂一点，却并无受饥百姓，难道不奇怪吗？”
闻言，了之望去，心中也诧异起来。
当然，这倒不是说，了之等人江湖经验不足，实际上，京师里内务府一群人见识武功都是不缺，但民生这种事上，就是真为难了。
流民遍地，饥民求生，他们视之为常，因为这个国家大部分状态下就是这样，如果稍有好转之处，那便觉得是地方官做得好，赖圣天子在位，朝堂诸公之德了。
但你要是以为他们尚有一息善念，那就错了。
这一路所见一切之苦难灾厄，一群人面似悲悯或者无动于衷，但只要眼前苦难不再出现，便恢复了平日里正常的姿态。
即看不见就无所谓。
“罢了，我们一行人这样赶路实在太累，就在这儿歇歇吧！”了之思索了一阵，看着众人说道：“大家也是辛苦，反正那地界已经不远……”
“阿弥陀佛，我佛保佑！”
说罢，唱了一声佛号，众人随之双手合十，面色虔诚。
魏子云见这喇嘛如此，也就不再强求，等众人一起赶到村子之后，这才发觉不对。
“这地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就是这时候再是劳累的人，也被眼前空气之中一股冰冷阴凉刺激到了。
众人缓缓上前，走进村子，却见家家户户门扉虚掩，原本远处所见，是一副安居乐业、炊烟袅袅的场景，走到眼前，反而是冰冷阴寂，空寂无人，一切所见恍如幽冥。
“吱呀！”
有内务府官吏推门进去，稍许，便折返回来，回答道：“大师，里面没人。”
“没人？”
了之大喇嘛闻言，有些奇怪，明明他也是看见了炊烟，才肯下来的。
不禁有些奇怪道：“怎么回事？这儿难不成是妖魔作祟？”
闻言，魏子云心中一阵诧异，这喇嘛不会是佛经看太多了吧！
瞧着魏子云面色，了之便叹气道：“魏施主，你是不是觉得贫僧开玩笑呢！”
“呃！”
魏子云一瞧，这喇嘛僧居然感知这么厉害？
“不会，在下也知道，佛经之中所言诸般……”
“无需如此，贫僧知道魏施主不信……”了之瞥了一眼，直接打断，自顾自说道：“贫僧虽是为朝廷效力，但秘典国史也看了不少，不说当今，就是前朝之前，这妖魔鬼怪几个字是堂而皇之写在朝廷之上，自那位道门天师降世，一扫寰宇，世间这才清净许多……
但在当今，固然是圣天子在朝，但地方上也是偶然有人上报妖孽作乱，我等内务府才不得以出动……”
“若是贫僧所见不差，只怕是这一村百姓已经被那妖怪吃了，于是不知用了什么妖法，迷惑往来行人，只是见了我等武艺高强之辈，这才不敢现身……”
“待我等为圣天子诛杀反贼，扫定乾坤，必还天下以安宁……阿弥陀佛！”
“……”
魏子云闻言，一阵无语，只是看着杨心木等几个内务府的卫士还有袁府门客都是一脸认同之色，这才不得不装作信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