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两人在乾清宫僵住了。
    崇祯怒吼连连,朱媺娖却铁了心,长跪不起。
    见到乖巧懂事的女儿,铁了心要维护驸马,崇祯气不打一处来,咆哮着拔出佩剑便砍了过去。
    “皇爷!”
    王承恩大惊,慌忙上前紧紧抱住崇祯。御剑从朱媺娖额头划过,斩落了一缕秀发。
    从头到尾朱媺娖都纹丝不动。
    皇后吓坏了,也赶忙上前护住女儿,皇子们吓的大哭起来。
    “陛下,陛下息怒!”
    所幸王承恩拼死劝阻,才让崇祯帝渐渐冷静了下来。
    这位崇祯爷就是这样的性子,暴躁脾气顺毛驴,发泄过后竟然……不骂了,还冷静下来了。
    乾清宫再一次,陷入死寂。
    良久后,崇祯才徐徐问道:“民变的是些什么人?”
    王承恩满头大汉,忙道:“是晋帮,平阳商会。”
    听到晋帮的字号,崇祯帝眉头皱起,不免有些厌烦,他对富可敌国,偏偏一毛不拔的晋帮自然十分厌恶。
    如此以来,崇祯的气也就消了一大半。
    王承恩松了口气,又轻道:“皇爷,此事如何处置?”
    崇祯帝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竟然又走了回去,坐下了,竟然好似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他摆了摆手,不悦道:“下去吧,朕乏了。”
    王承恩顿时张口结舌,瞧着这位朝夕相处的皇爷,便好似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这咋回事?
    都闹出民变了,皇爷不追究了?
    上首崇祯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冷笑,周世显要收拾晋帮这伙人,他竟然觉得很解气。
    可怜皇后,公主,皇子互相搀扶着,缓步离开,在崇祯帝这样的皇帝身边过日子,也真够倒霉的。
    鲁莽,刚愎自用易冲动,死要面子活受罪。
    下午,平阳商号。
    整条街炸了锅,开水一般沸腾起来,上百家各省商号,以晋帮为主,纷纷调集人手将平阳商号,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就是个龙潭虎穴!
    别说十来个锦衣卫,就是京营派兵围剿,还真未必打的过!
    一把把斧头,朴刀,长棍从各家店铺里取出,竟然还有朝廷严格管制的手弩强弓。
    这些商号走南闯北,自然不缺军械,平时还规规矩矩的藏着,此时拿出来还真是令人大吃一惊。
    平阳号,大堂里。
    周世显面无表情,将亢氏父子和这商号里五十多人就地正法,让十多个亲兵守住大门,乱枪伺候。
    他自己走进后院,闯入存放银子的地窖。
    李迁正在带着两个人清点,见状忙道:“大人。”
    周世显点了点头,往地窖里看了看,堆积如山的雪花银,黄金,瓷器,唐宋孤本……数目暂时无法计算。
    手按战刀,周世显在对方整齐的银山中,缓步而行,他的嘴角在微微抽搐,这晋帮还真是富可敌国呀。
    只是一家京城总银号,金银,古董,折现就不下百万两之巨,而如今大明一年的军费,才区区三百万两!
    这些巨富商贾有如蛀虫一般,将朝廷掏空了,将百姓掏空了,将整个大明帝国掏空了。
    周世显心中突然明白了,大明不是穷死的,是……太富了,富死的!
    在一个架子前停步,周世显伸手取下一块怀表,嘴角再一次微微抽搐,这怀表还是镶金的欧洲货。
    将怀表收入怀中,冷道:“封存。”
    留下两人看守银库,周世显匆忙赶到大堂,指挥着亲兵将大门堵死,坐等援兵。
    这时候,平阳商号门里门外,早已打的火热。
    “咄,咄!”
    不时有一根根利箭射来,狠狠的钉在门板上。
    周世显,李迁带着十多个亲兵,躲在柜台后头,窗户边上,用手铳配合手弩还击。仗着精良的装备,加上地形的易守难攻,一时半刻外头也攻不进来。
    周世显不疾不徐的装填火药,他既然敢来闯这龙潭虎穴,自然是有完全的准备,他的凤威营早已全副武装,正在跑步赶来了。
    不远处,一街之隔。
    最先赶来的不是凤威营,是骆养性。
    骆大人发了狠,调集了朝阳门内外十几个卫所,上千名锦衣校尉,帮闲,带着家伙,杀气腾腾的赶来了。
    锦衣卫没别的优点,就是有个传统,护犊子!
    握手绣春刀,骆养性咆哮着:“冲进去,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一瞬间,八大胡同变成了菜市口,乱成了一团。
    “锦衣卫办案,闲人闪避!”
    “冲!”
    沿着长街,大批锦衣卫蜂拥上前,却没料到从几家商铺的房顶上,窗户里,嗖嗖嗖射出了十几根利箭。
    一时间,惨叫声震天。
    锦衣卫竟然在大明的京城,大街上被偷袭了,一瞬间冲在最前方的校尉躺下了一大片。
    “哎哟哟!”
    “俺滴娘!”
    大批锦衣卫被射的连滚带爬,逃了回来。
    骆养性张口结舌,傻眼了,他做梦也没料到这八大胡同,北镇抚司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藏着如此强大的武装力量。
    手下溃不成军,骆养性暴跳如雷:“姥姥的!”
    话音未落,一物带着呼啸声射来。
    “刷!”
    一支冷箭擦着骆大人的身体,掠了过去,吓的骆养性连退几步,跳进了路边的一家成衣铺子。
    一瞬间,骆养性汗流浃背,又怒又惊。
    怒的是手下不争气,一千多人马,挨了一顿急射便溃败了,惊的是这天子脚下,这是哪来的强弓劲弩?
    从门缝里偷偷看出去,骆养性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瞧见了几十步外,一家商号的房顶上,一个正在弯弓搭箭的神射手。
    那人不慌不忙的一边射杀锦衣卫,老练的就像一个猎人。细看眉宇之间,五官轮廓,竟然像是个蒙古人。
    骆养性张口结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些……杂碎!”
    大热天,他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这晋帮商铺里,这京城里到底藏了多少蒙古人,该不会还有建州探子,闯贼的奸细吧?
    他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汗毛都炸开了。
    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一个照面下来,上千锦衣卫被人家追着射,上演了一场大溃败。
    骆养性吓的脸色都绿了,喃喃自语:“坏事了,坏事了。”
    绝境中,长街尽头,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哗,哗!”
    脚步声由远及近,整齐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