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科幻小说 > 世界戏剧学 > 三、为了人类心灵
    雨果的戏剧学,最令人感动之处,是肯定了戏剧对于人类心灵的巨大作用。这在《〈玛丽·都铎〉序》和《莎士比亚论》这两篇论文中体现得特别明显,在《〈留克莱斯·波日雅〉序》中也很突出。

    他反对“为艺术而艺术”的主张,提倡为人类心灵而艺术。他认为戏剧家不应只完成艺术的任务,“不应让群众没有得到一些辛辣而深刻的道德教训就走出戏院”。

    雨果把文化水准和文明程度看成是正比例的依存关系。他征引了一八六二年土伦监狱的一份材料。材料载:

    三千零十名囚犯中,有四十人粗通文字,二百八十七人能写能读,九百零四人写读不及格。一千七百七十九名完全不能写读。这群可怜的人大都是从事机械性的职业。在所有犯人中金银匠和珠宝匠四人,传教者三人,文书二人,喜剧演员一人,音乐家一人,而文学家,则一个也没有。

    雨果很重视这个数字。

    他认为,如果能把历史上那些高贵的文化灵魂,全都集中起来,倾倒出来,倾倒在凡夫俗子身上,那么,我们就能“一劳永逸地缔造人类精神的健康”,“创造出人民”。他感叹道:“创造人民,这是多么崇高的目的。”

    雨果说,“创造人民”的最好教材,就是一流的艺术作品。而且,人民都乐于接受。

    他充满感情地说:

    人民能够理解这一光辉灿烂的教育事业吗?当然能理解。我们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过于高超而为人民所不能接受的。人民有一颗伟大的心灵。你有没有在假日到廉价的戏院去过?对于这群观众你会作何感想?你能知道还有谁比他们更直率自然、更富有见解呢?你在哪里见过这样深沉的颤动,即使是在大森林?对凡尔赛宫进行赞美就像军队在机械地操练一样;而人民,则狂热地投身于美。他们在戏院里聚集成堆、拥挤不堪、互相混杂,让自己在这里受到陶冶;他们是诗人即将加以揉捏的柔软的面团。莫里哀强有力的大拇指马上会印在上面;高乃依的爪子也将攫住这尚未成形的一团……他们赤着脚、光着臂、穿着破衣。肃静!人类的原始材料在此!(《莎士比亚论》)

    他坚信,连普通群众也能接受高尚的理想。他说,“群众是一个易于波动、广大而充满活力的流体”,一接触伟大的作品,他们就会像感觉灵敏的含羞草一样感到愉快,受到强烈感动。所以,愈是高妙、愈是神圣的艺术,愈要为人民、愈能为人民。

    雨果认为,艺术家的这种努力,不会影响美的创造。他说,“为艺术而艺术固然美,但为进步而艺术则更加美”,“愈是多一种用处,艺术就愈增添一种美”。他说,如果艺术是高高在上的蓝天,那么,它的光辉惠及大地万物,又有什么不好呢?

    总括起来,雨果究竟在追求一种什么样的戏剧呢?《〈玛丽·都铎〉序》中有一段话,比较完整地阐述了他的期待,不妨抄引一下:

    不是高乃依那种高超、辽阔、崇高、西班牙式的悲喜剧,不是拉辛那种抽象、热情、理想、神圣有如悲歌的悲剧,不是莫里哀那种深刻、敏锐、透彻、但讽刺过于无情的喜剧,不是伏尔泰那种蕴含哲学意味的悲剧,不是博马舍那种具有革命行动的喜剧,总之,它既是它们中的任何一个,同时又都是,或者说得更恰当一点,又都不是。它不像这些伟大的作家一样,只是类别分明、始终如一地只表现某一个方面,而是同时从各方面来表现一切。如果今天有一个人写出的戏剧正如我们所理解的戏剧那样,那么,他的戏就会是人类的心灵、人类的理智、人类的感情和人类的意志;就会是为了今天而复活起来的过去;就会是拿来与我们今天的现实相比较的祖先们所创造的历史;就会是混杂在生活中的一切事物在舞台上的混合;就会是这儿一起骚乱、那儿一场情话,在情话中,有对人民的一课教育,在骚乱中,有对心灵发出的呼声;就会是笑、是泪、是善、是恶、是高超、低劣、命运、天意、天才、偶合、社会、世界、自然、生活,而在这一切之上,我们可以感受到某种伟大的东西在高高飞翔!

    这就是雨果的戏剧理想。

    纵观雨果的言论,真可谓意气昂昂、锐不可当,有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美色。这种文风又最易叩开一大批热血青年的心扉。这些言论成为浪漫主义的一支支号角,是无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