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直接打断道:“把药喝了。”语气间毫无波澜。

    “母亲!”

    平氏捏住他的嘴,直接将药灌了进去。

    容泽一开始还反抗,后来便放弃了挣扎。清妧看到,待平氏将碗拿下来时,容泽澄净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一起破碎了。

    后来,便是相同剧情的反复。容泽病得多了,男人也不再来看他,只是吩咐将各种补品送入院中。

    平氏每天坐在桌前张望,直到将自己坐得一身寂凉。

    突然有一天,她打翻了侍女给容泽端上来的药,向着一旁的婆子吩咐道:“去禀报老爷,大少爷要死了。”

    “夫人……”婆子瞅着床上的容泽,迟疑着不敢动。

    “快去!”

    平氏歇斯底里的吼声吓得婆子赶紧出门,不管是不是谎传,起码主君来可以稳住平夫人。

    “怎么回事?什么泽儿要死了?!”男子似是刚从外面回来,穿着繁复的外袍直接踏进屋中。

    此时女子坐在床边,一脸平静,她转头先是吩咐仆人们下去,然后对男子道:“还没死,也不知道是不是快了,你来看一眼吧。”

    男子皱眉,语气十分不满:“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说着他走到床边。容泽小脸一如既往的苍白,可却丝毫没有要死的迹象,只紧张而无措地看着平氏。

    男子看容泽无事,转身便要走,被平氏一把拽回床边。

    “老爷,你坐会儿,妾身有些话想同你说。”

    男子:“有什么话赶紧说,我尚有公务在身。”

    清妧看到平氏在背对男子的地方撇了撇嘴,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本能地感受到一丝不安。

    平氏走到桌前给男子倒了一杯茶。

    “老爷许久没来我这屋,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我们平氏雁栖山出产的雨时雁,也是外面一两难求的好茶呢。”

    男子接过随意喝了一口,便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有事便说。”

    “呵,”平氏自嘲似的笑笑,“喝我口茶都这么费劲,不过也没关系,我早就料到了,所以我……多加了些。”

    “你什么意思?”

    男子刚问完,便感到气血一阵翻涌,然后竟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口血来。

    平氏不慌不忙走到他身边,扶他入自己怀中,然后慢条斯理端起男子喝剩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夫君,如此一来,你便再也无法离开我了。”

    她抱着男子一起滚落在地上,两人吐出大口鲜血,而男子吐完血只挣扎片刻,便没了气息。

    容泽在床上睁大了眼睛,试图挣扎着起来,却连嘶吼都只如蚊呐:“母亲,父亲……”他努力想起来,可早已被病痛夺去所有力气,只能徒然在床上看着两人缓缓失去生机。

    “母亲……”

    他手伸向外面,用力凝视着自己的母亲,可她直到闭眼前,都未曾分给他一丝一毫的视线。

    清妧站在屋中,只觉双颊一阵冰凉。抬手一摸,她竟不知不觉中落下泪来。

    她看着床上的容泽。幼小而脆弱,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他脸上从痛心到绝望,最后成了死灰般的沉寂。

    清妧见过许许多多小童,却从来没在一个小童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

    周围的一切突然开始消散。

    屋舍,桌椅,床榻,死去的怨偶……都在迅速退去,清妧下意识偏了下头,等再定睛去瞧时,她已站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白茫之中,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定定看着清妧。正是成年后,那个被清妧所熟悉的容泽。

    他眼中没有了方才的空洞,取而代之的是冰雪般的清冷淡漠。那个万念俱灰的小男孩,被他深深藏了起来。

    清妧已经习惯了在他梦中做个旁观者,因此此刻也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未曾想,容泽却走到她跟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眼下,抹去一滴晶莹泪珠。

    “你在哭?”容泽开口。

    清妧未料到容泽竟然看得见她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容泽。

    容泽目光沉沉地与她对视,眸中闪过许多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再次抬手,抚上清妧的脸,顺着她光洁的侧脸下滑,捏住她的下巴,然后低头——

    清凉柔软的唇印在了清妧唇上。

    清妧有些错愕地睁大双眼。

    事情的走向好像变得有些奇怪,难不成她直接把容泽拉进了自己的春梦?

    容泽的唇并没有过多停留,轻贴片刻便再度离开。清妧于是明白,这不是她的春梦。

    她抬头看着容泽那张形状优美的薄唇,暗道了一声可惜。

    此时,一直未得到她只言片语的容泽再度开口:“可惜。”他的目光里倒映着清妧的脸,竟似有了几分柔情。

    清妧:?

    容泽的“可惜”跟她是一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