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还是听祝春晓说的,她是处理有邪门说道古董的,我以为她就像掌眼的丁瞎子、下坑的九爷一般,是在古玩行里专门做净宝这一环的,但听祝春晓话里的意思,她似乎还有别的身份。

    年轻女孩儿道:“祝老师是天南科技大学考古专业的教授,古文化遗产保护研究所的研究员。”

    我大出意外,啊了一声,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做为一个学渣,突然遇到一个传说中的科学家,就好像食草动物遇到了食物链顶端的霸王龙一般,光是血脉压制就已经让我连脑筋都转不动了。

    老乔可真是深不可测,活着的时候完全瞧不出来,他居然能一头连着九爷那个的亡命魁枭,另一头牵着大学里的教授。

    这么样一张通天彻地的关系网下,四味斋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古董行?老乔真是一个普通的古董商人?

    祝春晓道:“我不知道乔金梁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两个当年是同学,师从周延深先生学习考古,后来他因为研究理念问题离开学校,跑去自己折腾,前些年他突然找到我,提了个很有意思的研究项目,还捐了一大笔钱,这几年就这么一直合作下来。他现在人虽然人没了,但既然让你继承了他的产业,还安排你来找我,就说明还想把这个研究继续下去。等今天这件事情解决了,我跟你说说研究的事情……先把长生盏拿出来吧。”

    我心想老乔都快六十了,这祝天师既然跟他是同学,那年纪应该相当,怎么看起来会这么年轻?

    人是不是年轻,不是光靠打扮就行的,年纪一天哪怕妆画得再浓,身材维持得再好,眼神举止也会透露出老态,很多五十多岁的女明星再怎么宣传冻龄,照片不精修也没法看,所谓冻龄其实全靠修图。

    可祝春晓的状态是真年轻,尤其是脸上,不仅一丝皱纹都没有,而且皮肤光洁鲜嫩,绝不是靠打药打出来的那种僵尸脸。

    心里虽然犯嘀咕,可也没耽误手上的动作,麻溜地把长生盏从香灰包里翻了出来。

    这翻出来一看,我不由就是一怔。

    那碗虽然大小没变,却不再是光洁如镜细嫩滑润,变得暗哑姜黄,污迹斑斑,而且还遍布细小的裂痕,似乎随时轻轻一碰就可能当场碎掉。

    难道这折腾了一溜十三招,倒底弄了个假货不成?

    这正急着呢,祝春晓示意我把碗翻过来看一看。

    我把碗翻过来,见碗底正中依旧一片细白,四个篆字“食气养神”鲜红如新,仿佛刚写上去的一般,不由更加意外。

    祝春晓示意我把长生盏放到阳台地中央,掏出个遥控器按了一下,便有几面镜子翻出来,将照进来的阳光反射聚拢到小碗上。

    强烈的阳光下,碗底竟然闪起一抹浅浅的水光。

    祝春晓眉头微皱,对身边的年轻女孩儿低声交待了两句。

    年轻女孩儿噔噔跑上楼,抱着个笔记本电脑和一大包东西下来,用个透明的罩子将长生盏罩住,又接了一堆线头在上面,另一头连着笔记本电脑。

    连接好后,两人就凑在电脑屏幕前面看个不停。

    看了一会儿,祝春晓招呼我过去看。

    我凑到屏幕前一瞧,就见上面是个股票走势图般的画面,一条曲线在一堆完全看不懂的字母符号中间斜斜向上攀爬。

    祝春晓道:“这是长生盏噩力发散的监测图,看到这条曲线了吗?向上爬升代表它对外发散的噩力在持续增强,这意味着有个人在不停地接收着它的噩力影响,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在承受它的诅咒。”

    我明白过来,“你是说这个长生盏一直在诅咒我?这个诅咒还能用电子仪器监测出来?”

    噩力什么的,说起来太高大上了,说穿了不就是诅咒吗?

    祝春晓道:“这就是我研究的一部分成果。这个课题和很多思路都是乔金梁提出来的,他要是不死的话,等我形成论文发表,他至少也是第一作者,虽然他不在乎这些。”

    她顿了顿,又说:“这项研究对考古工作有着无法估量的重大意义,可惜他看不到了。”

    感叹了两句,祝春晓便又转回正题,指着屏幕上的曲线说:“这条曲线的走势表明,长生盏与你的联系,或者说对你的诅咒,比我估计的深得多。你之前是不是有什么与长生盏有关的事情没有告诉过我?”

    我仔细想了想,自觉得没有落下任何事情。

    祝春晓让阿姨拿了个凳子,示意我到她身边坐下。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着她的安排乖乖坐了过去。

    她掏出一块雪白的手绢,抬手去按向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想躲,却听她低声说了句“别动”,语气虽不严厉,但却自有一股子令人无法违抗的意志,我当时就不敢动了。

    祝春晓拿着手绢擦了擦我的额头,擦完额头把手绢拿到近前细看了看,又接着擦脖子,擦完脖子看一看,再去擦我的两只手。

    近在咫尺,幽香暗绕,我紧张得心里怦怦直跳,身子僵硬无比,连大气都不敢喘。

    正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她总算停止了擦拭,将那手绢在我面前抖开。

    一看手绢,我突然反应过来。

    还真有件事情忘记告诉祝春晓了。

    雪白的手绢上布满斑斑黄迹。

    还带着股腥臭味道。

    这是擦完我左手的后果。

    在正常的视线里,我的左手完好无损。

    可是在噩梦里,在似是而非的幻觉里,不仅仅是左手,连整个胳膊,甚至左半边身子都已经严重腐烂。

    我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祝春晓,唯独这件事情却是忘记了。

    更让我暗暗心惊的是,甚至就刚才仔细回想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起要说这件事情。

    可事实上,这事儿对我这么重要,我怎么可能忘记不说呢?

    我便赶忙将身上的变化细细地说了一遍。

    祝春晓听我说完之后,让我把上衣脱了,拿着手绢在我身上擦拭。

    每擦一下,都会在手绢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暗黄色印迹。

    只有擦心口位置和右胳膊的时候,才没有变化。

    我看得心惊肉跳之余,却又不明所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祝春晓,期待她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