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乔站在树下冲我招手,“向桃林树祖献上长生秘法,便可取得树祖认可,不仅能解除长生盏诅咒,摆脱对人血肉的渴望,还可成为桃源小径的守卫,得赐仙桃,获得真正的长生不死。我给你留的照片看过了吧,我自光绪年间成为桃源小径的守卫,一百余年长生不老,如今功成身退,可入桃源,享受永生逍遥。来吧,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要错过。”

    声音充满了诱惑,让人不自觉的就深陷其中,这感觉,昨夜看到彭白献出长生秘法时,简直一样一样的。

    如果不是那个舞女在关键时刻唤了我一声,我应该已经收下长生秘法,并且在此时此刻拿出来了吧。

    可是,现在我没有长生秘法,身体也没有腐烂,而且因为彭家和穆九,对这个所谓的长生不死充满了警惕戒备,老乔的这诱惑对我也就没太大作用了。

    看着不停招手的老乔,我的头脑出奇地冷静理智,缓步上前,走到老乔近处,拔出环首刀,刺入他的胸膛,并将他钉在了身后的巨大桃树上。

    这一连串动作并不快,可老乔却始终没有做出有效应对,直到被钉在树上,他的招才停止,有些迷惑地看着胸膛的环首刀,“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松开环首刀,慢慢后退,离着老乔稍远一些,“但我觉得这样做挺不错的。”

    “为什么?”老乔眉头皱了起来,“叶蓝,我对你不好吗?将数千万的财产留给了你,还要把长生不老的秘法传给你,你也看到了我留的证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这些太刻意了。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天的经过,每一步,送长生盏、见祝春晓、接收遗产、与穆九去彭家,取回长生盏和安魂鼎,要么是你安排的,要么是祝春晓安排,一环套一环,看似顺理成章,却太过流畅自然,简直就是精心安排好的剧本,虽然过程紧张惊魂,但结局却是已经注定。”

    “就因为这?”

    “不,这些都不重要。真正的关键是,你精心安排的这些,事前没有对我说过。如果真正是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要当面说清楚,我不可能不接受,没必要做这么多曲曲折折的安排。”

    “还有呢?”

    “还有啊……虽然我没啥能耐,普通农民工一个,但我还是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够自己作主,而不是像傀儡一样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哈哈哈……”

    老乔大笑,脸上身上的血肉开始腐烂败坏,无数肉芽自烂肉中生出,在暴露的血肉白骨间交织疯长。

    他身后的巨大桃树变成了无数森森白骨累积而成的参天巨柱,伸展的白骨枝杈上倒挂着一具具腐烂破败的尸体。

    在那些尸体中,我看到了穆九,看到了老乔,看到了祝春晓,还看到了……我!

    我挂在最低的一枝骨杈上,大半个身体都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暴露出来的内脏中隐约可见一个黑色异物在蠕动着,大大小小的满是利齿的裂隙开合不停。

    “你逃不掉的,走上这桃源径,就再也没法回头。你看,你已经被挂上了祖树,不迈出这最后一步,只能落得穆九的下场,受尽无穷痛苦折磨!来吧,献上长生秘法,拜于祖树之下,与我等同享永生不死!”

    “那不是我,我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了。”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又挥了挥左手,“你看不到,那颗树也看不到,所以你们只能搞出我以前腐烂的样子来吓唬我。这都是幻觉,吓不到我!真要有能耐,来抓我啊,把我挂到树上去!”

    其实吧,我挺胆突的,但现在这种情况,输人不能输阵。

    昨晚那场噩梦,我最大的收获不是修复了腐烂了身体,而是认识到在梦境中如果我自己气势够强的话,形象再可怕的怪物也是任我砍!

    所以,眼前不管是幻觉,还是噩梦,保持气势,比什么都重要。

    一切有违常理的东西,都是假的,是纸老虎,不用怕!

    老乔明显被我激怒了,全身的肉芽都舞动起来,在白骨树干上挣扎着,怒吼着,整株白骨大树都随之晃动,树上挂着的所有尸体都睁开了眼,直勾勾地注视着我。

    我一面给自己打气不要怕,一面做好拔腿开溜的准备。

    但老乔终究没能从树干上挣扎下来。

    环首刀牢固得仿佛跟白骨树干长在了一起。

    他甚至都不敢去触碰那刀。

    我看着徒劳挣扎的老乔,终于定下心,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是只纸老虎!

    我把身上的辟邪镜和祝春晓画的几道符都拿出来,走到老乔身前,摆在地上,看着他说:“老乔,看在我救过你一命的份儿上,能给我讲一讲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至于这一年多的交情,就不用提了,啥交情有了眼下这番折腾也都干干净净了。

    “你逃不掉的!”老乔愤怒地大吼,“踏上了桃源径,没人能回头!我诅咒你,诅咒你永世……”

    我赶紧拿起张符贴到他的嘴上。

    这符是干啥来的?净神安心,还是什么?记不住了,先试试再说。

    符一贴上,老乔立刻发不出声音来,唔唔地大叫。

    我一看好使,登时大为安心,又拈起一张符,对他说:“咱能好好说话不?相识一场,连好好唠两句都不行吗?”

    老乔瞪着我,继续唔唔唔。

    我试探着把他嘴上粘的符摘下来,他立刻大叫,“诅咒你永世不……”

    赶紧把符粘回去,继续堵住他的嘴。

    看来是没法好好交流,别想从他这里得到一切的答案了。

    我便把那几张符全都贴在他身上。

    他就不能再动弹了,只有身上的肉芽还在疯长。

    最后只剩下那面破碎的辟邪镜了。

    将镜面对准他。

    老乔还算完好的眼睛里终于现出惊恐,如果能动的话,一定是挣扎得更厉害了吧,可现在他只能跟棍儿一样承受着辟邪镜的照射。

    辟邪镜没有放射出任何电影特效般的光芒,但只是那么一照,老乔身体上冒出来的那些肉芽就缩了回去,身体仿佛遇到日头的冰雪般快速融化,眨眼工夫就只剩下一副苍白的骨架。

    咯啦一声,破裂的镜面粉碎,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背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