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的声音透着发自心底的恐慌。

    我让他别急,稳住了慢慢说。

    老农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表示这事儿不能在电话里说,我要是能回去他就等我,要是回不去,他来找我当面说。

    我一想给王全胜净宝的事情既然黄了,那暂时就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回一趟海东也可以,就让老农在四味斋等我。

    挂了电话,我立马开车回奔海东。

    可刚出市区,上了省道没跑多远,后面就上来一趟兰德酷路泽,飞快地追上来,与我并排齐驱,摇下车窗,露出张老脸来,疯狂摆手,示意我靠边停车。

    我莫名其妙,但看到对方这么着急,怕他再开不稳车搞出事情来,便靠边停下。

    那辆兰德酷路泽紧跟着停下,没等停稳,副驾驶就跳下个人来,急急忙忙跑到我车旁,问:“是叶天师吧。”

    我看这老头六十多岁的样子,穿着打扮虽然不起眼,但绝对是真有钱人。

    看穿着打扮判断人的穷富,是做古玩行的基本功,从跟老乔身边起,他就一直教我这个本事。用他的话来说,做古董行的,最重要是分清是不是真有钱,只有有钱人才是我们这行的衣食父母,要是一搭眼看不出这点,那就干脆不要做古董生意,省得被骗了。

    做古董行最常见的不是捡漏发财,而是被老千设局骗财。

    做假仿伪是基操,连环套是常规,坑中坑也不少见。

    多少谨慎了一辈的老古董行一不小心都会打眼被骗,失了一世英明是轻的,被折腾到倾家当产才真叫要命。

    所以像丁瞎子这种一辈子都没打过眼的掌眼才那么吃香。

    眼前这老头一身衣服保守估计得几万块才能下来,却穿得漫不经心,衣服裤子都皱皱巴巴不说,还有一只裤腿角挽起老高,说明根本就没把这身少说几万块的衣服当回事儿,必然是真有钱人。

    我就客气回答:“我是叶蓝,老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老头道:“我是王全胜!”

    我不由啊了一声,大感意外,干脆推门下车说话,“王总啊,你这是做什么?”

    对着本省首富,自然要客气一些,谁能不对钱肃然起敬呢?

    王全胜显得运动有些超出负荷,虽然是坐车来的,额头却依旧全是汗,喘着粗气说:“叶天师,非常对不住,我刚才确实有个特别重要的会实在是走不开,所以才安排小崔先接待你,不是有意怠慢。你来帮我净宝的事情,吴主任已经通知我了,我这一直盼着你来呢,哪会信不着你,实在是小崔不会办事儿。我这里跟你道歉了,还请你原谅她的过失,再来帮我处理一下那张古画。”

    说实话,这么大岁数,还那么大一个有钱人,搞出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架势来追我,让我挺感动的。

    我就说:“王总,这事儿也不崔秘书,我那么冒冒失失地过去,没凭没据的,还有蒋老板的质疑,她怀疑我也是正常的,我也能理解。”

    王全胜听了就是一喜,“叶天师,那你现在有工夫吗?”

    我说:“蒋老板是省古玩界的龙头,认识的人多,让他给你介绍一个净宝天师也是一样的,没必要非得来找我。说实话,我学习净宝术的日子不是很长,是吴主任看着我师傅祝天师的面子上才给我介绍的,真要说本事,我其实不如很多成名净宝天师的。”

    咱必须得谦虚,必须得不去!

    还是那句话,求人托关系上赶着塞五百万才肯帮伙的祝春晓,那是我偶像!

    你王全胜不是架子大吗?蒋见森不是人脉广吗?有能耐你们就去找别的净宝天师帮忙啊。

    他不这么上赶着来追我,我还没这么足的底气,现在这么一出,那肯定不是找不到净宝天师的原因,而是必须向找我帮忙!

    果然,听我这么一说,王全胜就道:“叶天师,这事儿跟蒋见森没关系,就是因为他人脉太广,在省里古董行里地位太高,我才信不过别的净宝天师,求吴主任帮忙给介绍。叶天师,您是高人,我也瞒你,这画是蒋见森拿来给我的,绝对的投我所好,我是喜欢得不得了,可自打拿到画以后,就开始天天晚上做噩梦,整宿整宿地睡不好,见天的精神恍惚,集中注意力都困难。”

    我说:“那画我看过了,虽然有些不妥,但对你也不会造成什么大影响,随便哪个净宝天师都能妥善处理。你要是实在觉得影响太大,就离它远点,不要再接触它,最多十天,这些症状就能消失。”

    说完,我就转身想上车,可王全胜却抓着我的车门不放,说:“可我等不得十天,最近我有件大投资项目,一直在盯着,精神头不够只怕会出事儿……咳,我有些怀疑蒋见森是故意把那有问题的画给我的!所以,我信不过他找的人。”

    我一听就明白了。

    蒋见森送王全胜那副宴饮图的时机正好是王全胜一个大投资项目的关键时期,所以王全胜在怀疑蒋见森是竞争对手的人,故意拿这有问题的画坏他,让他在关键时刻不能集中精神做出正确决断。

    我就说:“既然这样的话,那我明天回海东来帮你处理,现在我是真有事儿脱不开身,必须得回海东一趟。”

    理解归理解,架子不能不摆,有道是送神容易请神难,把我那么赶出去,现在三言两语就想让我再专门回去一趟,那是想都不想!

    咱也是有脾气的!

    王全胜还是粘粘呼呼的不想放手,就想让我立刻就回去给他把事儿办了。

    我就不爽地告诉他,要是实在等不及,那就先请别的净宝天师,省城这么大,不可能所有的净宝天师都是蒋见森的人。至于我是肯定不能再在就抛下一切跟他回去的。

    王全胜万般无奈,只得把手机号留给我,请我去之前先给他打个电话,他这回一定把所有时间都腾出来,专门恭候我的大驾。

    把王首富打发走,我便赶紧上路,以最短时间赶回海东。

    到了四味斋,老农果然还在等着呢,面前茶几上的水果糕点是一样没动,只在那里嗫着老烟袋,看到我赶了回来,他立刻蹦过来抓住我的手,低声说:“叶天师,大事不好了,那井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