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老农的手，眼皮就是一跳。
老农的手，是腐烂的。
有淡淡黑气缭绕。
但这种景象只是一闪就不见了。
依旧是那只粗糙的满是老茧的农户大手。
幻觉，还是我真看到了什么？
这种情况只在我被长生盏诅咒之后出现过。
我会在噩梦和幻觉里看到自己的身体腐烂。
祝春晓说那只是被长生盏噩力影响到的潜意识，但有件事情我却没有告诉过她，也是我一直对她的说法存疑的原因。
初见黑虎时，抓了我在潜意识中认为腐烂手臂，结果我看到了他的手被传梁，快速腐烂！
这个情况我在PAD资料里也没有找到解释！
只是长生盏诅咒解除，长生盏也被我砸碎，再没出现过相关幻觉，我就把这事儿给忘到了脑后。
可现在，却又看到了！
“老叔，坐下慢慢说，不要着急。”
我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悄悄瞄了一眼。
还好，没有腐烂迹象。
老农坐下来，又拿出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地抽，却连火灭了都不知道。
我给他续上火，道：“老叔，要讲，你得把前因后果所有的事情都讲给我听，不能有漏下的，明白不？”
老农吭哧吭哧地说：“当时乔老板说啥具体的都不用讲，只要来找四味斋老板就行。”
老乔要是夺舍成功，那自然是不用讲，都他自己安排的，怕是比这老农知道的都齐全。
我说：“老乔是心脏病突发没的，什么话都没给我留下，你要是不肯说，我也不逼你，当初答应去替你解决问题，也一定会去，但是能做到什么程度我就不敢打保票了。你也是行中老人，知道这里面的差别，你想好了再说。”
净宝天师出手讲究观事问源不遗一漏，老农是积年老盗，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规矩。
想请净宝天师出手，问你什么你就要答什么，不然出了漏子就是自己的事情。
老农便没吭声，阴沉着脸，直到抽完这一锅烟，才缓缓开腔，讲了这事儿的来龙去脉。
这老农姓马，大名满仓，祖传的盗墓手艺，年轻的时候是关中极有名气的盗墓贼，有许多来国内盘宝的外国佬都会找他帮忙发盗大墓，只是后来天下太平，有一阵子就算盗出东西也卖不出去，便收了手，但这手艺他却没有收下，而是尽数传给了大儿子马宝库。
马宝库成年之后，便赶上了关中地区的新一波的盗墓狂潮，仗着家传的精湛手艺，也赶着潮流，着实发了几个大墓赚到不少钱。本来自己集伙支锅干得好好的，可有一年出去联系拆家卖宝，回来便说他投效了坑头号称地藏王爷的大伙子，准备过了年去发个罕见的大墓。
马满仓以积年老贼的直觉判断这事有毛病。
越是发盗大墓，团伙成员越是要求稳定，相互之间必须得知根知底，显少有临时招募外人的。
他就问儿子人家怎么跟他说的，为什么肯带他这个外人。
马宝库却说他也不算是外人，几年前就跟地藏王爷接触过，还从他那里学来了认眼的大本事，所以这几年才能发出那几个大墓。只是地藏王爷一直用不上他，才没机会加入人家的大伙子。
可这一回要发的墓实在不一般，地藏王爷扯了杆子，将以前教出来的、结交的大手子都聚了过去，甚至连号称南天第一的净宝天师慕九请了过去。
马满仓一听请了慕九，心里就是一跳。
净宝天师可不是盗墓行的，而是做正经营生的，便是到高官显贵家中那也是座上宾，可不是下坑这帮子泥腿子能比的。
请净宝天师下坑，价钱可不便宜，要不是约摸着目标有八成机率带邪，没有哪个伙子肯花这个冤枉钱！
更何况还是南天第一的慕九！
马满仓也不问儿子倒底是发什么墓，只把这事儿的可能摆给他听，劝他不要跟着去，以他的本事关中本地的大墓随便发，最多再干两年便足可以洗手享福，何必冒这种风险。
可马宝库却钻了牛角尖，非要去不可，而且神秘兮兮地对马宝库说这次去发这墓发财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机会难得。本来他还不肯说为什么机会难得，但马满仓发了脾气，硬要拦着，他才悄悄说了。
他们这次要去发的是个神仙墓！
听到这里，我心里就是突的一跳。
这跟慕九讲得能对上了！
本来因为慕九说盗了彭祖墓后，他中了诅咒，结果走了桃源小径，我一度以为慕九所说的盗彭祖墓，跟老乔前身往武夷山区探险是一回事儿，甚至盗彭祖墓都可能是老乔为夺舍慕九而制造的幻像。
可现在一听，敢情发盗彭祖墓是真事儿！
我沉住气，没有打断老农，继续安静往下听。
任何职业做到高端，都会脱离最初的愿景而产生更高端的理想，任何一个成功的有理想的盗墓贼内心深处都有个渴望发盗个前所未有大墓的愿景。
但马满仓一辈子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能盗个皇帝墓，哪曾想自家儿子居然有机会盗神仙墓。
听马宝库这么一说，他就知道拦是拦不住了，只是盗帝皇墓都有九死一生之说，盗神仙墓那还不是十死无生？
所以趁着马宝库在家的工夫，马满仓便张罗给他娶了媳妇，又把他关在屋里，直到媳妇怀了孕，才把他放出来。
翻过年，马宝库便离家去赴地藏王爷之约。
他这一走就是一年！
年根底下回来的时候，人模人样的，穿西装打领带，还开着外国的小轿车，到家拿出存折，上面一连串的零，差点没晃瞎了马满仓的眼。
他盗了半辈子的墓都没挣到过这么多钱！
不过马宝库的情绪其实不像表面那么好，头一天晚上在家里睡觉发了噩梦，吓得大喊大叫，五尺高的汉子缩在炕角哆嗦得跟个鹌鹑一样。
马满仓自然要问他怎么回事儿。
马宝库没有说此行经过，只说同去三十余人，只有五个人活着回来，地藏王爷身兼大拆家，把带回来的东西发卖了，每人都分了几千万。
但自从卖了发盗出来的东西后，他便晚晚都会做噩梦。
可无论是盗出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噩梦，马宝库都没法细说，只稍一提，就会满脸惊恐，整个人跟失了魂一样，语无伦次，不知所谓。
马满仓见他这样也不敢再逼问，只是倒底不放心，暗地里悄悄盯着儿子。
这一盯，果然让他发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