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回吧,莫要让宫中人瞧见误会了。”

    瞧见什么?又误会什么?

    听她这语气倒是十分不情愿。

    容清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着她极快地跳下船,又避之不及似的退到几尺之外,眸色暗淡了些许。

    云城回头笑着看他,漆黑的眸子像是水润过,湿漉漉的,晌午所画的妆容因着莲池中水汽旺盛,早已洇开了些许,偏她还无知无觉地又抹了一把脸。

    不丑。

    反倒是显出肌肤如玉,眉若远山,真真是面若桃花,娇俏生动。

    他安静地看着她,神色平淡。

    云城笑意晏然,“容相若真喜欢那女子,可要早早娶回家做个夫人,老夫人定是十分欢喜的。”

    容清的一口气梗在胸口。

    天下谁人不知,容家老夫人最重身份,娶个伶人回家,那是绝无可能。

    这又是在拿话刺他了。

    胆子倒是愈发地大了。

    云城正要离开,却又被那人唤住,不由得烦不胜烦,“容相又有何事?”

    却见他修长的指尖正解着衣服,腰带微散,衫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她登时便急了,“大胆!你这是干什么!”

    容清轻笑一声,很快地将衣服褪下来,只留了一件同样一尘不染的里衣。

    未及云城反应,他跨上岸来走至她身侧。

    云城只觉得极浅淡的杜若香气一瞬将她包围在怀,她怔愣着,容清已将外衫披在她身上。

    二人的距离极近,云城抬眸,直直地撞进他浅褐色的眸子。

    午后极静,清风拂面,水声潺潺,伶牙俐齿的长公主一时有些无措。

    脑中却猛地晃过从前那染血的大殿,混杂的声音……云城觉得心上仿佛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喘不上气。

    她的脸色一瞬苍白,向后踉跄一步,身形微晃。容清伸手扶住她。

    云城却猛地一把挥开,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低着头匆匆离去。

    容清立在原地,看着她仓皇而去的背影,仍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方才她仰头看他的那一瞬,眼眸微红,眸中悲伤让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轻轻抚上心口,皱起了眉。

    ——

    “你们听说了吗?醉月楼来了个乐师。”

    “知道知道,听说那琴声可是一绝。”

    “听说相貌也是一等一,若不是那醉月楼是个销金窟,真想去看看!”

    长宁街上人来人往,百姓十有八九都在说这乐师。

    云川放下马车的帘子,啧啧称奇,“也不知道这乐师是个什么来头,瞧这京中的人都跟着了魔似的。”

    “能有什么稀奇的,左不过是长得好看罢了!”云城懒散地靠在座上,吃着一块桂花酥,扑簌扑簌地掉下一堆渣,只是眼角耷拉着,心情不太好。

    云川默然半刻,忍无可忍,“父皇母后总说我没个正形,同皇姐你相比……”她顿了顿,“我也算是端庄了。”

    云城翻了个白眼,没理她。

    “小德子,怎的如此慢?”她撇撇嘴,“你这是赶的牛车?”

    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撇撇嘴,“前面人多,您又不让侍卫开路,怎么走?”

    他又抱怨道:“都怪您,放着皇家的马车不坐,这车上甚标识也无,百姓怎能识得?哎哟,德胜居的点心都快卖光了,夕颜回去定要骂我的。”

    小德子看着自家殿下越来越黑的脸,十分不怕死地腆着脸继续道:“不如……殿下您下去走一圈?百姓们都认得您这张脸。”

    可不是,从前天天追着容清满京城跑,谁人不识得她?

    云城:……

    她“啪”地一声将车帘放下,冷着脸坐回去。

    云川仍旧扒在马车窗上瞧着外面,屁股撅着,颇为不雅,云城眼风掠过她繁复的浅粉色宫装,暗骂:白瞎了这一身好衣服。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得便是长公主殿下了。

    马车前方不足百米之处,乌泱泱的一大群人堵住了路。

    云川探着头,只见那楼高达五层,飞桥横槛,明暗相通,端的是雕梁画栋,不同凡响。

    此刻楼前人头攒动,老鸨着一身桃红色对襟襦裙,头上珠钗晃动,扭着水蛇腰指挥着几个壮汉,“把人给我挡住了!”

    她轻吹着涂了丹蔻的纤长细指,冷笑着道:“你们这些穷光蛋还想进我醉月楼的大门?痴心妄想!”

    “红娘!本公子的银子都扔你这儿了,你这是什么态度!”一位身穿月白色衫袍的瘦弱小公子被家丁护着到了最前面,气得跳脚。

    “哟!许大公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银子难不成是我从你兜里抢来的?”

    红娘一张嘴生得厉害,从不饶人,许大公子的脸登时便一阵青一阵白。

    他噎了半晌,软着声道:“好姐姐,你让我进去,乐师难得来一回……”

    “想进?”红娘笑眯眯地弯腰拍拍许莘的脸,“拿钱来,一万两黄金。”

    ……

    云川颇有兴味地瞧着这一番闹剧,末了,咂咂嘴坐回了马车。

    “皇姐,你猜我瞧见了谁?”

    云城敷衍地挑眉。

    “许莘。在那儿死皮赖脸地求红娘放他进去。”云川幸灾乐祸。

    “嗯?”云城抬眸,思索了片刻,“富商许由的独子?他能缺钱?”

    “还不是因为他生性风流,日日在醉月楼一掷千金,再大的家产也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