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戏园出事后,这还是两人头一回见面。
算起来也就几日,但其间隔了太多事,竟让人莫名生出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不过几日的功夫,竟消瘦这么多……”元瑛拉着云乔的手上下打量,发觉她瘦得腕骨都更明显了,脸色苍白,唇上也没什么血色,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将你折磨成这般模样,”元瑛嗅到她身上沾染的药味,磨牙道,“他们一家也算是现世报。”
云乔愣了愣,疑惑道:“田仲玉出事了?”
“不止。京兆府尹一家子都没了,据说是误食了东西,毒发身亡。”元瑛乍听闻这事时,诧异不已,总觉着其中透着诡异。而在她得了云乔的消息,知晓晏廷如今的身份后,原本疑惑的事情也算是有了解释——
八成不是什么“误食”,而是跟这位太子殿下有关。
看着云乔满是震惊的神情,元瑛也惊讶起来:“晏廷没同你提这事?”
云乔摇了摇头。
她自醒来,心中千头万绪,还没顾得上先前害了她的田仲玉,裴承思就更是半个字都没提了。
“他这个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会藏事。”元瑛没好气地谴责了句,正欲继续翻旧账,便听到身后的素禾刻意咳嗽起来。
早在来的路上,素禾就已经着意提醒过她,今时不同往日,晏廷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说话断然不能像从前那般随心所欲。
元瑛当时不情不愿地应下,转眼就抛之脑后了。
归根结底,她还并没适应晏廷现在的身份,也没什么敬畏之心。
云乔话里话外仍旧带着迟疑:“田仲玉这事,当真是他做的吗?”
元瑛瞥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从前她就调侃过,云乔在做生意上有多精明,在晏廷这里就有多迟钝,如今再看依旧如此。
云乔问完,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扶了扶额。
她前脚刚离了牢房,田仲玉家后脚就出了事,就算不是裴承思动的手,必然也少不了牵涉。
云乔抿了口茶水,尝出是那名贵的明井茶后,不可避免想起田仲玉来,放下了茶盏。
明明在不久前,她还被这人害的束手无策、求告无门,可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他竟然已经没了。
据元瑛所说,是毒发身亡。
她倒不至于去同情一个不择手段害过自己的人,但兴许是当惯了平头百姓,对此还没法淡然处之。
“来说说吧,”元瑛凑近了些,明明已经将侍从都遣了出去,但还是下意识压低声音,“好好的,晏廷怎么就成了太子?”
云乔定定神,并没瞒她,将昨日裴承思所说大略提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裴承思措辞严谨,既解释了来龙去脉,又未曾涉及什么阴私之事。
“竟会有这样的事,跟话本似的。”元瑛托腮感慨了句,追问道,“然后呢?”
云乔不明所以:“什么?”
元瑛同她对视了片刻:“你不会就这么原谅他了吧?”
被她这么盯着,云乔竟莫名心虚起来。
“晏廷究竟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元瑛话音里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瞒了你那么些事,只解释一番,就轻描淡写地揭过了?”
云乔被问得沉默下来,垂首想了会儿:“他说,许多事情迫不得已。”
元瑛噎了下,随后在心中暗骂晏廷无耻。
云乔待他本就情深,他将话说到这般地步,若是再埋怨什么,仿佛都成了苛责。
“你知道的,我对他……”云乔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元瑛听出她话音里的未尽之意,原本的忿忿不平化成了懊恼,轻声道:“我知道。”
男女之间,往往是谁用情更深,谁就无可奈何。
兴许从当年冬日初见,云乔按捺不住,先上前主动询问开始,就注定了今日的局面。
“今晨落了场雨,难得凉快,要不要出门逛逛?”元瑛略显生硬地换了话题。
云乔早就嫌这里压抑,下意识地应了下来,但随即又迟疑起来。
早些时候用饭的时候,她曾试着提过出门,但被明香以“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殿下吩咐奴婢们在家中好生伺候”为由给劝了下来。
明香回话向来说一半藏一半,云乔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裴承思是不是想让自己在这府中好好呆着,不要出门。
元瑛见她态度反复,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云乔站起身来,如释重负道,“咱们出去吧。”
她懒得揣度裴承思的想法了,今后的日子若都要这么小心翼翼下去,那还有什么意思?
正如云乔所料,明香在知道她要出门后,又劝了一回,但见她态度坚决,最后还是让了步,吩咐仆从备车。
“早就想带你好好逛逛,奈何自从入京,各种麻烦事就没断过,直到今日才总算是得了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