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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了，病房陷入黑暗之中。
张医师打开灯，明亮的光线瞬间扩散开，驱逐房间内的黑暗，可却无法驱散人心的阴影。
韩兵愣愣地盯着洁白的天花板，脑中思绪烦乱。回想来到这里的短短一个月时光，有半月被困在矿场中，没日没夜地干活，后半个月跟着秦族新王，在夜之森内晃荡。
在秦王身边的时候，他们见识过那个壮阔世界，见过之后便难以忘记，如果以后再没机会走进文武师的天地，恐怕会很遗憾吧！
韩兵偏头，看着昏死的秦羿、林柔和江思萌，最后看了一眼旁边紧闭眼睛颤抖不停的余震，这四人是他的亲人，他的一切。这时候，他忽然想到第一天来到夜之森的时候，余震说过的话。
在被蛮荒一族用烤肉热情款待的时候，余震说过，他们好好学烤肉，到时候可以开个店，肯定赚大钱。现在想想，普通人其实做点小生意也不错。
“三哥，你在想什么？”余震颤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烤肉。”韩兵老实地说。
“啊！我也想吃烤肉了。等我们成为武师后，就一起去抓野兽，自己烤着吃吧！行吗？哥！”余震一听到烤肉，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成为武师？有可能吗？
韩兵现在真想和秦羿一样，昏死过去，不必清醒着等待结果。张医师已经说得很清楚，他们是文痴，是武废，靠初品基因药剂破开基因锁，概率太低太低。
“三哥？”余震没听到回答，又问了一遍。
“好！到时候我们五个一起去！”韩兵轻声叹气，回答。
张医师安静地听着两个孩子的对话，嘴巴抿着，一脸的颓丧，一天时间过去，他的胡茬仿佛又长了些，看起来更加苍老。
作为医师，本该给病人带来希望，可绝望如影随形，气焰更甚，恨不得把一切吞掉，这样一来，希望怎么抵达？
“开始吧！”张医师说完，把五瓶药剂摆在五个玻璃罩上，转身一步步走了出去。
嗤！
玻璃罩凹陷下去一小块，刚好包裹住药剂瓶。紧接着，瓶身迅速融化，只剩一团黑色药剂悬浮在玻璃罩中。
药剂炸开，呈雾气状，完全覆盖里面的人。
“啊！啊！”雾气刚接触身体，韩兵、余震便痛苦地哀嚎，玻璃罩隔音系统即时开启，把声音封闭其中。
玻璃防护罩中，黑雾疯狂地渗入韩兵的皮肤，沿着皮肤蛮横地融入身体深处，在他的体内四处流窜，向每个细胞发起猛烈冲击，给他带来剧烈而极致的痛苦。
他的身体在黑雾药剂面前，犹如一张脆弱的白纸，被一次次撕成碎末，然后不断重组。
“痛啊！”他奋力张嘴，大声地嘶吼，开裂的额头上不断涌现血滴和汗水。
痛苦犹如浪潮，一浪高过一浪，他身上的血管急速地跳跃，在皮肤上形成一条条黑红色的‘丘陵’，部分皮肤承受不住，直接崩裂，血液四溅，染红了玻璃罩。
旁边，余震也经历着同样的一幕，略显肥胖的身躯不断膨胀、回缩，皮肤爆开，里面的骨血筋肉扭在一起，相互角力，扯裂对方后，又飞快复原，过程中血水狂飙。
另一边昏死的三人也无意识地抽搐，缝合没多久的伤口瞬时开裂，一块块惨白的皮肤挂在肉筋上，随着身体的颤抖而来回摇晃，皮肤下的肉色偏白，血液渗出不多，已经没有多少血可流。
屋外，张医师背靠着门，茫然地坐在地上。
过了很久，他忍不住向某个序列发出讯息。
“王！”
没几秒，另一边回应，“什么事？”
“他们五个是文痴武废。”张医师说。
夜之森内，一片还算开阔的区域被大量尸体覆盖，茵茵绿草染上血光，随风轻舞，分外妖艳，尸体的尽头站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身上穿着破烂的血衣，左手无力地垂下，右手握着花纹黑枪，扛在肩上。
“哦？五个都是？哇！这么惨！”秦王一挑眉，乐了。五个孩子居然都是文痴武废，太可怜了。
“对，都是。王，策哥说，他们都是您的朋友？”张医师还是很疑惑的，朋友这个词很少见了，地位越高，越孤独，如秦王这类人都不该有朋友的。
“是的，朋友！狂叔，您觉得林洪强还是我强？”听出张医师语气里的无力，秦王直接问出这句话，所以不只是光眼另一头的张医师能听到，这边的尸体也都能听到。
秦王面前，有一颗拦腰截断的老树，树根边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喘着气，还没死掉。
听到秦王的话，他以为问的是自己，痛苦地咳嗽一声，把卡在喉咙里的血痰吐出来，毫不犹豫地说：“秦王，您最强！您比……您比兵武阁的林洪强百倍！不！千倍！强千倍！万倍！”
“浮夸！太浮夸！宇文晨，你没救了，实力不行，人品也一般，学什么不好，学说谎。唉！”秦王听到这个回答，直摇头。
宇文晨？
张医师听到秦王的话，立刻猜出目前的情况，转而大喜，“王，您成功了？”
“这些废物还算努力，弄到不少沁心草，全被我抢了，一个没跑。现在差不多凑齐了吧！”秦王枪身一晃，从宇文晨头顶掠过，一颗圆溜溜的脑袋被横切下来，脑袋上的表情惊恐又狰狞。
听着附近越来越吵闹的动静，秦王收枪，拽下宇文晨的空戒，快速向夜之森外冲去。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秦王再次传讯。
张医师回答：“哦！王，以您紫阶一星的实力，竟然能够战胜二星的宇文晨，实在是……”
“直接说但是后面的。”秦王有点不耐烦。
“您是我秦族新王，也是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王。但是论目前的实力，您距离兵武阁林洪还有非常大的差距，在这一点上，属下不敢欺骗您。源狱第一枪林洪，自然比您强！”
“哈哈哈！说的没错，兵武阁林洪，九霄榜第十一的人物，杀我，可能只需要元枪轻轻一戳。狂叔啊！您难道忘了？强如林洪曾经也是个爹不疼妈不爱的文痴武废！他可以达到现在的层次，别人为什么不行？”
“可他是林洪啊！这五个孩子怎么能……能和林洪相比呢？”张医师反驳。
“命运面前，都是蝼蚁，分什么高矮胖瘦？呸！分什么高低贵贱？”秦王一下子想到余震那个小胖子，思路都被打乱了，“对了，兵器有名字了，秦氏百战枪。总有一天，它会比元枪更有名。”
通讯断开。
病房门口，张医师怔住了，先王秦襄在上一次的蛮荒之乱中，经历百场苦战，之后力竭而死，他的儿子，秦族新一代王，秦政却以百战为兵器命名。是想挣脱什么吗？
他从小看着秦政长大，自然知道秦政的偶像就是林洪，原来在阿政心里，林洪是偶像，更是一个可以越过的高山。
先秦驾鹤志犹在，新王百战卷土来。
“天……天佑我族！”
张医师眼里多了些色彩，慢慢站起来，推开房门，一边思索怎么安慰五个孩子，一边耐心等待。蛰伏这么多年以来，王终于对他下达了第一个任务，救这五个孩子，不只是救援，更是拯救啊！
病房内，余震和韩兵都痛得昏了过去。五人沉睡着，身上不再变化，皮肤、筋肉、骨骼全部重组完成，最后趋于平静。
嗡！
一缕奇妙的气息从秦羿身上升起，紧接着，林柔、韩兵、余震、江思萌身上都出现类似的气息。
“怎么可能？基因锁……开了，五个全开。神迹！神……迹啊！”张医师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震惊得话都说不清。
张医师虽然对自己的制药水平很自信，但是从医的严谨态度他还是有的，单纯初品药剂不可能达到这个效果，即使是他做的药都不行，神奇并不是药剂，是人，是这五个人。
“从来凡尘多纨绔，唯有炼狱孵英豪！”
“在那阶梯尽头，你们到底会看见什么？”
……
黑暗无尽的空间里，一级宽阔洁白的阶梯浮现，而后向天的尽头蔓延、蔓延，一阶又一阶，铺陈开来，气势恢宏。
阶梯脚下无声地出现五个小小的人。
咚！
咚咚咚！
五人出现瞬间，阶梯两侧传来有节奏的跃动，起初轻缓，而后逐渐厚重。
铮！
一道清脆嘹亮的鸣响加入进来，黑暗的世界仿佛增添了别样的色彩。
……
一缕缕富有韵律的乐声在此合奏，它们有的轻快，有的悠扬，有的低沉，有的高昂，共同演绎着婉转优美又铿锵有力的天籁之音。
宛如生命的律动。
阶梯脚下，余震发问：“哥，这是哪啊？”
“管他是哪，上！”
五人互相牵着，拾阶而上，意气风发。
他们一直往上走，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来到阶梯尽头。
一团似火的黑雾灵动地跳跃着，挡在他们面前。
黑雾不断变化形状，有一瞬间，看起来像个人，但更多的时候，只是毫无意义的虚无景象。
“到头啦？”
“不对。”
秦羿把手伸进黑雾里，轻轻一拨。
黑雾变化，和人脸很相近，似乎还笑了一下，最后散尽。
雾的后方，一级级阶梯在无尽的黑暗中攀升，没有终点，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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